第五册 第十章 不如守中(第4/4页)

“那支起的油布篷子便是用来裹死者的油布袋子么?”

“不错。奴婢在油布蓬的底部,发现了一丝深棕色,经验,确是血迹无疑,只是无法验证是不是死者的血迹。奴婢后来又将新栽的梧桐树掘开,终于发现死者立起双臂奋力推开土袋时,手肘、头颅和脚跟在泥土中挣扎深陷的痕迹。但因死者年老体弱,又用药昏迷,因此无力挣扎。加之油布溜手,死者的十指、脚跟、脚趾并没有明显的擦伤和抓伤。周身没有瘀伤,也没有骨折。所以仵作两次验尸,得出的结论均是一般。经测,土坑中的人形与死者身高一致。金大人将花氏逮捕入狱,一审之下,才知道花氏与死者的长子池晃私通,二人合谋杀死了池缓。”

我哼了一声:“这个花氏胆子很大,竟然不销毁油布,还做了雨篷遮盖菊花。”

银杏道:“雨篷早早便支起在花园中了,花氏临时缝了两针便能装人,杀过人又将袋子拆成雨篷,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若猛然销毁,只怕旁人倒要生疑。况且整日摆在眼前的东西,谁想得到竟是杀人利器呢?至于压死人的土袋子,原本就是买来种树的,树种好了,那空袋子也被种树的匠人带走扔掉了。”

我不觉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弑父杀夫,这二人必得枭首于市。”

银杏抿嘴一笑:“枭首?恐怕只能砍一人之头,另一人却是无望了。”

“既然已经认罪,为何不能法办?”

“池晃已然认罪,只是难在那妇人。她忽然翻供,说一切都是池晃主谋,自己为人胁迫。因此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池晃身上。”

我愈加好奇:“公堂反水,这花氏也不怕皮肉之苦。”

银杏哼了一声,鄙夷道:“她才不会吃苦呢。”

我笑道:“莫非是洛阳令枉法?”

银杏懒懒道:“弑父之案何等重大,洛阳令不敢枉法。枉法的是另有其人。”

我恍然道:“既然不是洛阳令,想来是京中的高官。”

银杏道:“姑娘说对了。钜哥哥打探得真真切切,是司政白子琪见花氏貌美,想曲法摄回家中,也许是想纳为妾侍也说不定。”

我甚是吃惊。白子琪自中书舍人晋为司政,为相数年,官声甚好,绝非好色之徒。自数年前原配亡故,便不再娶,家中没有侍妾,乃是长女主事,此事京中人人皆知,皆感佩不已。我更是诧异:“白大人怎会如此行事?就算真的要娶妾,何必在女囚中选?难道这花氏特别貌美么?”

银杏扁一扁嘴,愈加鄙夷:“那花氏的确很美。连钜哥哥都说,只怕和他师傅年轻时一样美。”

我不觉好笑:“那就难怪了。周贵妃的美貌可是让先帝惦记了一辈子。不过花氏既然被白大人看中,想来有过人之处。”

银杏笑道:“这个嘛,想来除了白大人自己,谁也说不清楚。他的这件癖好,京中都还不知道。姑娘从前总是写密折给陛下,揭发贪官污吏,这件事情姑娘也要上奏么?”

我摇头道:“不会。”

银杏笑道:“这是为何?莫非因为白子琪是宰相,所以姑娘怕他么?”

我笑道:“往常我不在朝中,揭发的也只是地方官吏。现在我在京中,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多言数穷,不如守中’[36],白子琪是当朝宰相,他的一言一行,自有旁人揭发。”

银杏拊掌笑道:“奴婢明白了,姑娘是怕卷入党争。”

我笑道:“你错了。不是我怕卷入党争,而是所有做官的,都怕卷入党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