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不定诉愁(第2/6页)

去者在地方医院里拿到钱,会去喝上等酒。回到医务室,会逼着前辈们请客。之后会喝低价酒忍躁。

圆乘寺大夫这次出差,积极性很高,他手上提了个旧式提包,匆匆离开东京。

其食宿交由借调他的医院安排,自己顶多是准备衣服和日用品。

再就是医学书籍与见习日记本,他只有一本《人体解剖学》和一本《外科诊断学》。

一般人会拥有四五本外科学的参考书,而圆乘寺大夫一本也没有。

原因很简单:没钱买。一本便宜的医学书至少要两千日元,买四五本得超过一万日元。

他上高中时,在小岩的铸件厂工作的父亲就去世了。他一直靠自己打工,勉强度日,没钱买很贵的医学书。

其实,厚厚的外科书买得再多,放着不看,也没有意义。说是参加毕业考试或国家考试所必须,最后翻脏的却是像《总归纳》《入学考试五分钟前》这样的文摘本,根本没有时间逐页翻阅五六厘米厚的大部头书。

何况学校图书馆有的是书,朋友那里也基本齐全,借着看完全没问题。考试之前,可以咨询高手,一边听他讲,一边用心或用笔记下来,和有没有书关系不很大。

没有书照样能熬过来,所以也没有必要担心。因为手中无书,不能随时翻看,反倒逼迫自己当场就得记住,有这样的好处。

圆乘寺大夫当上医生两三年后,才开始买医学书阅读。在此之前,他的知识几乎都是听别人讲或看别人写,才记入脑海的。他幽默地说,自己接受的是活的视听教育。

这种无书可阅的情况,导致考试成绩不好。不,岂止是不好,简直是很差。

如实说,他是班上屡屡补考的五常客之一。当时,他碰见班上成绩最好的男生,就恶狠狠地说一句:你学习得第一就好吗?最后,他想方设法毕了业。后来又顺利地通过了国家考试。

姑且不论成绩孬好,在以最少的资金和精力投入而当上医生这一点上,圆乘寺大夫也许是最厉害的。

这次来到F町医院,他对阅览医院的医用图书充满期待。

本来,内外科专业书是内外科医生所必备的资料,而医院图书馆里的有关书籍却没有人借。他看准了这一点。把这些书当做自己的书,全部借入囊中。

他当年去F町时,F町还不是市,町内的人口还不到五千人。

F町利用富士山倾泻而下的丰富水源,建了几个造纸厂,但规模不大。

这个地方,空中弥漫着烟雾,地上堆积着淤泥,虽有些原始,却让人觉得悠闲自在。

不用说,医院是町立,而不是市立。

医院的院长兼任外科主任,也兼内科医生,他是圆乘寺大夫所在医务室的前辈,今年四十五岁。内科、妇产科各有一名医生,加上圆乘寺大夫,总共四个医师。

医院有四十多个住院床位,可以说,这是个较大的私人医院。

医生和病人的比例,大致是一比一千。就是说,这家医院的四个医师,基本可以满足镇上五千人的医疗需求。可是,这个镇子还有一家私人医院,设有内科和外科。

把这家私人医院计算在内,是六个医生为五千人服务,医生相对有点多。若是让大家悠闲地工作,这种配比正合适。

圆乘寺大夫在F町待了一个月,渐渐熟悉了当地的环境,适应了医院的氛围。就在这时,他遇到了那个叫村石真纪枝的病人。

这个医院里新来的病人,程序上是先由院长检查诊断,确定治疗方案后,再转给主治医师。

对于门诊病人,圆乘寺大夫重点收治院长转来的复诊患者,按照院长确定的治疗方案进行观察和治疗。对于住院病人,先由院长进行基础诊断和初步治疗,他再参与后续的治疗工作。

这种老道的医师和新手一对一搭配,是经常采用的工作模式,这样做的好处是,能最大限度地控制新手的差错率和事故率。

当然,这只是基本原则,未必一切操作都这样严格划分。比方说,复诊病人是院长的熟人或其他医生介绍的朋友,也未必非得院长亲自接诊。如果属于轻病号,可以直接交由圆乘寺大夫诊治。相反,复诊病人病情恶化或情况危急,还得请院长亲自出马。

再说,院长除了诊疗外,还有社会活动,经常外出不在家。这时,一切病人都由圆乘寺大夫诊治,不分新病人、老病人。

总之,具体情况具体处理,情况有变,及时调整。这也是小医院的长处。

当时,村石真纪枝初次来院,院长在,因需要亲自接诊的熟人多,何况她的主诉是“焦躁”,不是多么重要的病,院长就把她转交给了圆乘寺大夫。

所谓主诉,德语是complain(德语,“主诉”的意思),英语则如文字,也就是患者感到最痛苦的典型症状。

比方说,咳嗽、流泪和鼻塞同时存在,其中最难受的是咳嗽,那主诉就是“咳嗽”。

接诊新的病人,圆乘寺大夫既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

高兴的是他最擅长诊治该病!紧张的是自我警示:千万不能误诊!

无论是谁,刚成为医生,接诊新病人,都会激动又紧张。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医术的提高,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能轻率,不能误诊,也不能流于惯性,需要告诫自己“勿忘初志”。

对此,圆乘寺大夫认识非常明确:这个病人在院长看来,可能无足轻重,而自己初出茅庐,却需要非常负责任地诊断,依据病情,谨慎投药,尽管无关乎一个病人的生命,却会影响病人的情绪,延误治疗的时间,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他手上拿着病历,开始进行诊断前的必要询问。

病人叫村石真纪枝,年龄是二十三岁。

其人看上去身高只有一米五或稍多,身材有点短小、瘠瘦。

她的容貌跟体征很搭,长脸,白净,单眼皮,皮肤绷得较紧,性格似乎有点倔犟,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当她傲气地把脸扭到一边时,表情不和气,却显得特有烈女气概。

这是圆乘寺大夫第一次给这么年轻的女性看病。不说容貌,她的形体圆乘寺大夫就很喜欢。

她的工作单位是K造纸厂,是这个镇上最大的工厂。

圆乘寺大夫掩饰着兴奋的情绪、用傲慢的口气说出第一句话。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急躁情绪和不稳定心态的呢?”

女病人思索片刻后回答。

“可能有十天啦。”

“晚上能睡着吗?”

“基本上能……”

“容易入睡吗?”

“唉。”

她有些倦态,对圆乘寺大夫的询问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