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本座特许的。(第3/6页)

莲灯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望着天宇道:“这就是你来碎叶城的目的吧?”

国师微怔了下,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讶,原来她不是蒙在鼓里,一直不说,不表示她不知道.这样很好,有了准备,也便于沟通.

他慢慢放松下来,撑着身子说是,“大历是本座一天天看着兴盛起来的,定王拥兵自重,已经对朝廷构成威胁了,所以我要除掉他,保江山社稷,为继任君王扫清障碍。”他笑着转头看她,“莲灯,你会帮我吧?”

莲灯点了点头,“他是我的仇人,我本来就要找他报仇。”说完顿了下,“长安城里发生的事,真的是放舟的谋划吗?还是你们联手演了一出戏,来扰乱人的视听?”

如果是联手,根本用不着兜那么大的圈子,太上神宫里的一切都不为外人所知,想怎么安排全凭他的打算。除非是为了迷惑一部分人,也许是今上,也许是某个窥伺皇位的皇子。若当真如此,她也有点同情他了,大历的统治者背弃了他,他却依旧一片丹心向着这个国家。

他不太想细说,只是轻轻摇头,“你别问那么多,杀了定王就是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提及的伤,国师虽然风光,终究吃五谷杂粮。只不过他惦念的东西比起她来要恢宏得多,在国和理想面前,私人的恩怨都算不上什么了。

莲灯说好,又问:“中原会打仗吗?皇帝的儿子们,要为了那把交椅争个你死我活?”

他望着天空喃喃:“当离那座大明宫只有一步之遥时,没人能抵御得了皇权的诱惑。”

莲灯叹了口气,看月亮越爬越高,已经到了中天,便铺好毡子招呼他,“睡吧,明天还要进城。”

他脸上绽出个古怪的笑,很快转身爬进了帐里。

帐子是很小的行军帐,本来只能容纳一个人,两个人睡在一起略挤。莲灯尽可能往边上让,好叫他睡得舒坦点。帐里不点灯,把幔子放下来,里面就黑洞洞的。她起先有点紧张,毕竟他是男人,挨得又这么近。但是各自躺下后倒觉得还不错,她能闻见他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香,还有他浅浅的呼吸,安定的况味。

她轻轻叫了他一声,“睡了么?”

他鼻音浓重,“睡不着。”

她侧过身来,朦胧里只有一个隐约的身影。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看清他,“你和石盘陀说话时,他没有发现你的声音不对么?”

他慵懒道:“太上神宫的人不单会易容,还会易声。”

她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那时放舟假扮你,我一点都没发现,不是因为我迟钝,是因为你们手段高明。”

他嗤笑了声,“你还不迟钝么?别给自己挣脸了。”

莲灯暗想自己其实是大智若愚,很多事她不想弄得那么明白,因为糊里糊涂好混日子。

他转过来,和她面对着面,黑暗里的声音分外温柔,“你近来身上还好么?”

她拍拍额头说还好,“就是胸口常闷得厉害,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这阵子辛苦你。”他难得说出这么体贴的话。

她啊了声,“你身上暖和起来了!”一面说,一面伸进他的广袖往上攀,直摸到他的肩头。虽然和正常人还相差一截,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改善了。

她一高兴就乱来,国师有点不好意思,“不准我动你,自己却乱摸。暖和就暖和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是原来的样子,那这段时间岂不白费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慢慢变得温暖,还是因为她的纯阴血,对他有一定的辅治作用?

她还想追问,被他用力搂住了,“别啰嗦,再聒噪我就乖乖你。”

这个还真吓唬不了她,她挣扎了两下打商量,“那你先乖乖我一下,然后接着说话好吗?”

他恼羞成怒,翻身把她压在了底下,磨着槽牙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怨不得别人。”

莲灯还想开口,他的唇便压了上来。

火烧得很旺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他知道该停下来,时候不对,地点也不对,可是要中断,实行起来那么难。他紧握着两手,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狼狈地滚到一边。他抓住她的手,“莲灯……”

她很温驯地嗯了声,呼吸不稳,和他一样。

他说:“本座好像很喜欢你。”

她听了支起身子,“真的吗?有多喜欢?”

他闭着眼睛说:“比喜欢九色还多,是非常喜欢。”

有他这句话,莲灯已经很满足了。她触到他的肩膀,很乖巧地偎在他怀里,一只手不停在他脸上抚摸,喃喃道:“不会变老吧……明天会不会老得认不出来……”

他闷声发笑,经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战争,人像虚脱了似的,但累得心满意足。

至于莲灯,惊讶地发现这次乖乖之后,国师完全变了个人。很勤快地帮着收了帐篷,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夹带着明亮的光,笑起来含羞带怯,比以前更讨喜了。商队要整队出发,他仔细替她戴好幕篱,扶她上骆驼,莲灯终于有了苦尽甘来的感觉。这回男女的分工大概要转变过来了,国师不会继续那样小肚鸡肠了,也许会对她好一些,会把她捧在掌心里……

因为事先已经有过准备,国师现在要忙于应对石盘陀的示爱。让一个丝毫没有不良嗜好的男人去接受另一个男人,普通人都会觉得生不如死吧!莲灯酸涩地看着,石盘陀匀了一匹骆驼给他,亲自替他牵驼绳,国师绷着身子在驼峰间坐着,肯定煎熬得厉害。

她幽幽叹息,转头对昙奴道:“不知城内有没有人知道押不芦,最好能打发了石盘陀,你看国师不可怜么?”

昙奴也无奈,“是很委屈他,可我在碎叶城生活了十三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想找其他人打听,只怕不容易。”

“你那时苦虽苦,不愁生计。百姓不同,据说押不芦很值钱,找到一根就发财了。”她蹬着脚踏试图看得更远些,别别扭扭说,“那个萨保真是的,国师明明不喜欢他,他还死皮赖脸。”

昙奴看她撅着嘴,心下好笑,但是笑过之后又不免惆怅,喜欢上一个掩藏颇深的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商队的人加上驮马和骆驼,绵延了足有一里远,驼铃与马铃交汇,踏出冗长古老的曲调。太阳升得略高时到达城门口,石盘陀的商队常年往来各地,守门的军士认识他,没消几句话便搬开戟架放行,国师无惊无险地通过了。到她们这里,莲灯是没有什么妨碍的,昙奴心虚还会刻意闪躲。所幸那些守城的都是新征的生面孔,她们和粟特人一样穿白袍罩面纱,就那样蒙混着,居然也顺顺利利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