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赵萧君愕然,眼睁睁的看着门当着自己的面狠狠的关上。举手欲敲,忽然觉得重若千斤,恍如泰山压顶。弯曲的手指贴紧木门,最终滑然落下来,悄无声息。她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上,忽然觉得疲累之极。闭着眼睛,心乱如麻,整个人在无边的苦海挣扎,载浮载沉。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轻微“啪”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成微诧异的看着她,眼中还带着未消的血丝。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那里,无声的对望,彼此的眼中有对方的影子,心却在万水千山之外。如此近的距离,咫尺却是天涯。她艰难的开口:“成微,我想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谈。”成微余怒未消,恶狠狠的说:“我说过,我不会离婚的。”赵萧君沉默,无力的问:“为什么?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何必呢!”成微下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为什么?我倒要问你为什么要离婚!”赵萧君叹气,喃喃的像在思索:“为什么?”神情哀伤茫然,“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既然过的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呢!”

成微眼中露出灰败惨然的神情,徐徐的说:“萧君,陈乔其的爱情是爱情,那么我呢?我的就不是爱情了吗?”如刀似剑的质问,直插心扉。她偏过头去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身体微晃,脸色惨白,用尽余力:“问题不在于这个,而在于我。”成微噬血般瞪着她,心却被穿成一个大大的窟窿。她道出了问题的关键。

他忽然重重的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说:“你以为和我离婚了,就可以和陈乔其在一起了是不是?你别痴心妄想了!且不说陈乔其已经订婚,身上背着整个陈氏的重任;单单就是他母亲那一关,你永远都别想过!她把陈家所有的帐都算在你身上,尤其陈念先的死,正恨不得生吃你的肉,痛饮你的血呢!”

赵萧君摔倒在沙发上,痛到最深处早已麻木,深入骨髓的疼痛忽然像是不关己事,仿佛伤的不是自己。神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双手撑在胸口上,慢慢说:“不是这样的。我和你离婚并不关他的事,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也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我已经很累很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没有谁规定一个人就不可以好好过下去。而且,——而且,我,我对不起你。所以,所以一定要离婚。”后面几句说的有些支支吾吾,模模糊糊,语焉不详。

成微的怒气像浇了油的烈焰,突然窜到高空,映红了半天的云彩——却是腥红腥红,像在滴血,十分可怕,令人骇然心惊。一个箭步上前,如迅捷的野兽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肩,咆哮:“说够了没!不管你做了什么,就算是背叛,我也不在乎!我现在不管你的心,但是,你的人既然是我成微的妻子,就要遵守无名指上的承诺和约定!”

赵萧君痛苦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不累吗?”成微大吼:“累?早就已经习惯了!我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不论你做了什么!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赵萧君有些昏厥,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这样?大家都退一步,成全各自的碧水蓝天,难道错了吗?”

成微觉得无比的讽刺,冷笑说:“成全?成全你吗?我为什么要成全!看着你和陈乔其恩爱缠绵?我做不到!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还要奋不顾身往下跳!我竟然也成了其中的傻瓜!”赵萧君又悲又愤:“成微!我说了不是成全我和乔其,是成全我和你自己!我说了完全不关他的事。”成微立即反驳:“不是因为他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赵萧君被他问的倒退一步,哑口无言。若没有乔其,他们之间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气流似乎停止流动,房间里的空气又沉又闷,像暴风雨夜的前夕,压的人呼吸不畅,气血翻涌。赵萧君从来没有想到谈判的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她以为依成微的心性和自尊,应该毫无困难才是——毕竟是这么的疲惫难堪。紧紧的闭上眼睛,眼泪滑然而下,忽然气息奄奄的说:“以后呢?以后我们就像今天这样,彼此伤害,直至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声音像在垂死的边缘挣扎徘徊。

成微跪在她身边,伸出指腹替她擦掉额角的泪痕,沙哑沉痛的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萧君,这只不过是我们偶尔的吵架而已。”她大力啪掉他的手,摇头,然后哽咽:“成微,不要自欺欺人。两年了,还是这样,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成微的手停在空中,怔了许久,低声下气的说:“萧君,只要你肯,大家再多用一点心,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如此的卑微,那么骄傲的成微——为了她!她忽然痛的痉挛,死命按住腹部。没有比这个更悲哀的了!

成微伏在她身边,低声喃喃的倾诉,似乎在抚慰彼此千疮百孔的心:“萧君,眼前似乎山穷水尽疑无路;可是再站高一点的话,始终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就算没有路,我也可以劈山断水,只要你仍然跟在我背后!”赵萧君牙齿咯咯作响,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一粒一粒冒出来,哆嗦着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微察觉到她的不适,伸手一摸,手脚冰凉,脸白唇青,骇然问:“萧君,萧君!怎么了?”惊慌失措。她微微眯起眼,恍恍惚惚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涣散,就此昏迷过去。成微一手抱起她,没命般朝医院赶去。一路风驰电掣,连闯红灯,平时稳定有力的双手此刻却在微微的颤抖。

医生检查一番开了单子让他去妇科,他根本没多想,心急火燎的抱着她直闯进去。看病的是一个中年的女医生,从眼镜底下瞪着他问:“这个叫赵——萧君的是你什么人?”赵萧君昏倒在地,她似乎有所怀疑,觉得成微很不牢靠似的,很不满的看着他。成微虽然着急,倒很合作的回答:“是我太太。”她立即笑起来,说:“哦!原来你们已经结婚了。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太荒唐了——”

成微不耐烦,直接问:“我太太没大毛病吧?”她连忙说:“没有,没有,只是身体有些虚弱。”然后郑重其事,严肃的说:“年轻人,以后要注意了,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怎么这么粗心,老婆怀孕了什么都不知道,还弄的晕倒送到医院来,实在不像话。”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本来一转到妇科就该想到的,现在才反应过来。先是吃了一惊,忽然就怔住了。

他守在赵萧君床边看着液滴一小点一小点落下来,细微的“嗒塔”声都听的一清二楚。一瓶葡萄糖还没有输完,她悠悠醒过来,还未睁开眼睛就闻到医院里特有的药水的味道,很不好闻。到处是白的,有些刺眼,转头就看见坐在床边发呆的成微。手轻轻动了一下,扯的手上吊着的管子晃了晃。他回过神来,柔声问:“你醒了?”她默默点了点头。他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顿了顿又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仍旧没说话,只轻轻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