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逢一笑(第3/4页)

邵声拍拍她的手:“兄弟之间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嗯,你能回来就太好了。”楚玲有些感慨,“我知道昭阳这两年最想见的人,就是你,还有……莫莫。”

邵声不发一语。

楚羚见他面色僵硬,便转了话题,说了一些几年来傅昭阳复健中振奋人心的转折和他重归学校后研究的课题进展,又讲了讲攀岩队众人的近况,说等春天开学后便是攀岩队成立二十周年,在读的小孩子们已经开始收集历届的资料,预备着在四五月间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庆典。

“到时候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你就一点都不想念大家吗?”楚羚问道,“要不先去我家,一起吃顿饭,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当邵声站在高耸的公寓楼下时,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还带了三分紧张与不安。邵母说老友聚会是年轻人的事儿,自己去超市购物筹备年货,邵一川裹上厚羽绒服,像一只圆滚滚的小熊,蹦蹦跳跳地跟在父亲身侧。邵声带了一瓶红酒,又在水果店拼了一只果篮,邵一川拽着藤篮的提手,戳了戳里面金黄硕大的芒果:“爸爸,我也想吃芒果了。”

“不要戳坏了。这是送给傅伯伯他们家的,回去再买给你。”邵声牵起儿子的小手,“还记得见面怎么问好吗?”

“嗯,傅伯伯,楚阿姨,还有安安妹妹!”邵一川仰头看着,“可爸爸你怎么还不按门铃啊,你是忘了他们家门牌号吗?”

邵声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顶,他知道自己此次回国,有太多的故友和旧事需要面对。这么多年来断了联络,傅昭阳经历了漫长的昏迷和苏醒后艰辛的复健,然而在邵声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是他当年在公路上满脸血污,以及医院中缠着白纱、遍身插满胶管和导线的模样。久别重逢,他不知如何开口,给昔日的兄弟一声问候。

来开门的是楚羚,她系着围裙,袖子挽高,厨房里高压锅滋滋作响,飘来炖肉的香气。“你们爷俩来了,快进来。”她弯腰递过一双小拖鞋,“你就是川川呀,长得真精神!”

“楚阿姨好!”邵一川声音响亮,“我和爸爸买了水果,送给你和傅伯伯,还有安安妹妹。”

“川川真懂事,还知道安安妹妹,她在睡觉,一会儿和她玩好不好?”楚羚笑着将果篮放在一旁,接过邵声的大衣,“昭阳在书房,刚刚爸爸打电话来问一个数据,他正查着呢。我去喊他。”

“我去吧。”邵声的掌心有些潮湿,“我去和他打个招呼。”楚羚点头,将邵一川带到客厅,拿出饼干糖果给他挑选,又将电视打开,陪他一起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邵声顺着她的指引走到书房门前,他轻叩两声,将虚掩的房门轻轻推开。傅昭阳侧身站在书桌旁,翻着书柜上的参考书,他衬衫外穿着一件深灰色斜格毛坎肩,一身儒雅的书卷气,似乎当年惨烈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他背对着邵声,将一本英文词典放回到书架上,问道:“是少爷他们来了吗?”

重又听到傅昭阳的声音,低沉和缓,和记忆中别无二致,邵声想起当年在重症监护室,他跪在床边涕泪交零,一迭声的“对不起”,换不到傅昭阳一句“没关系”,记忆中的一幕瞬间清晰,让他热泪盈眶,颤声道:“老傅,是我啊!”

傅昭阳手臂一颤,字典没放稳,啪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过身来,绕到书桌前面:“你这家伙,总算是回来了!”他张开双臂,和邵声紧紧拥抱,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哽咽,“少爷,当初打你那一拳,还疼不疼?”

邵声笑中带泪:“靠,是两拳!老傅你打了我两拳好不好?”

傅昭阳也笑:“打你你也不还手,太不过瘾了。回头我都让你打回来,成不?”

两人时哭时笑,互相箍紧了胳膊,将对方的肩背勒得生疼。

楚羚去厨房洗了水果,回身在门外看到哭哭笑笑的两兄弟,知道傅昭阳最大的一桩心事终于如愿以偿,心中感慨释然,鼻子一酸,眼睛湿润起来。她敲了敲门:“我切了苹果和橙子,你们到客厅来,和川川一起吃吧。”

安安也刚醒来,睡眼惺忪地窝在楚羚怀里,时不时半睁着眼,望向将脆苹果咬得嘎吱作响的邵一川。“你要吃吗?”邵一川将咬了一口的苹果递过去,“又甜又脆。”安安的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捂着眼睛钻回母亲怀中。

“见到陌生人害羞了呢。”傅昭阳探身抚着女儿的头发。

邵声笑:“这脾气像谁?可一点都不像妈妈啊。”

“谁说的,我小时候也挺内向的,后来都是被我爸锻炼出来了。”楚羚抱着安安起身,引邵声走到隔壁的房间,推开门,一面墙被装上了岩板和岩点。

邵一川从大人们的空当挤过来:“哇哦,真棒!我能试试吗?”

“当然可以。”傅昭阳笑,“回头让你爸爸也给你装一个,他爬得可棒了。”

邵一川兴致勃勃要玩一会儿,邵声站在一旁给他做保护。楚羚倚在门旁,由衷感慨道:“川川还是挺有天赋的,男孩子从小学学这个挺好。但是安安,我没指望她爬得很好,当一个乐趣就可以,等她稍微大一些,我们还是希望她学一些文艺类的特长,比如乐器、舞蹈,那才像个小女孩的样子。”她回身看了看傅昭阳,微笑道,“而且看起来温柔的姑娘,未必是不坚强的。”傅昭阳揽过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安看邵一川玩得不亦乐乎,也扭着身体要从母亲怀中挣扎出来,嘟嚷着:“爬爬,一起爬爬。”

楚羚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就交给我吧,你们兄弟俩坐下喝杯茶。哦,昭阳,帮我看着点厨房的高压锅,一会儿记得关火。”

傅昭阳取出茶具,泡上一壶铁观音,向杯中倒茶时他提着壶把的右手轻轻颤抖,邵声想要伸手接过来,他摆了摆左手,顺势扶住壶身。

“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傅昭阳微笑着将茶壶放下,“只是做不了太精细的活儿,平时也没什么大碍。”

邵声心有愧疚:“当年要不是我……”

“别再这么讲了。”傅昭阳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发生后,谁心里最难受。而且当初是我自己疏忽大意,怎么能怪别人?的确,有那么两三年,我像个小孩似的学说话、学走路,但我知道,你们心里比我难熬。”他望向一同玩闹的两个幼童,“我听楚羚讲,川川的大名叫邵一川,是吗?”

邵声沉默着点了点头。

傅昭阳低声叹息:“这名字,我也一直记得……莫莫她,知道吗?”

邵声眼睛一热:“应该,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