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咸鱼第二十八式

当晚, 陇西王府的马车在老宅子大门口停下。

等候已久的阿重从门里迎出来,扶着自家小主人下车,“世子爷今天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哎呀, 怎么在发呆呢。当心脚下。”

徐长史也抱着一叠请帖迎出来:“世子爷,今天又有许多家送了拜帖过来, 邀两位世子爷赴宴。这些拜帖怎么处置呢。”

池萦之从发呆里回过神来, “每天要去东宫点卯, 哪有时间赴宴。语气委婉些,原因讲清楚, 下给我的请帖都谢绝了吧。”

“那楼世子这边——”

楼思危跳下了车,从两人身边走过,咕哝着说,“谢绝谢绝!每天锄地都累死了,谁有空赴宴。”

池萦之的心思还有一半留在宫里, 和楼思危并肩踏进家门。

楼思危低声抱怨着:“本来每天锄锄地, 聊聊天, 日子过得还行。以后太子爷经常过来盯着,那岂不是天天给咱们要穿小鞋?”

池萦之回了家, 通体舒畅,很快便想开了。

“如果太子爷存心要给咱们穿小鞋,怎么小心谨慎都能寻出错处来。算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说完,她掩口打了个呵欠,去后院歇着了。

——她没想到,第二天入宫点卯, 太子爷没来盯着他们穿小鞋,一大早的, 东宫厨房却给她送来了一大海碗新鲜烹制的鹿茸鹿血羹。

“得了太子爷吩咐,今日的鹿茸鹿血羹特意没有放药材,单只是鹿茸鹿血两味药便有用的很。池世子年纪尚小,身子还没长成,多喝些羹汤,对体格益处良多。太子爷口谕,还请沈侍郎看顾着池世子务必喝完。”

沈梅廷接了东宫口谕,自己也感觉有点儿不对劲,摸了摸鼻子, “我这守心斋陪客的差使,怎么越来越感觉是陪吃陪玩儿来着……”

池萦之无语地看着那一大碗材料十足的羹汤。

昨天答了一句当归老母鸡不好喝,那位也不知道怎么想歪了,今天居然送来了补血壮阳的鹿茸鹿血羹。

在沈梅廷的督促下,她小口小口地把整碗鹿血羹喝完了。

滋味还挺好的,药材放得少,没有苦腥味,鲜香软滑,唇齿留香。

喝羹用了一刻钟。

喝完了气血流通,浑身燥热,恨不得在冷风里脱了外袍子,跟韩世子一起跑圈。

楼思危锄了一个时辰的地,擦着满额头的汗过来廊下休息,迎面注意到池萦之血气红润的脸颊,白玉般的额头热出点点汗珠,拿手扇着风。

“宫里的鹿血羹药效这么足的吗?”他诧异地看了池萦之一眼,凑过来问,“叔啊,下次再有,分我一半呗。”

池萦之当场答应了,“你和韩世子一人一半吧。”

早上喝完了汤羹没事做,池萦之坐在大黑檀木书桌后面,磨磨蹭蹭地准备看书,却一眼瞥见了昨天太子爷过来打开的暗格。

暗格上的小铜锁可能是临时加上的,司云靖自己都不在意,昨天打开了便没有锁回去,挂在旁边。

昨天暗格打开时,池萦之是站在旁边的,里面并没有如她以为的放了机密之物,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方木盒子。

八角镶云母边的小木盒是个印泥盒子,昨天拿出来用过了。

还有个大的方形四角雕莲花沉香木盒,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池萦之盯了半天没敢动,但左看右看,总觉得四角的莲花雕刻有点眼熟,似乎曾经在哪儿见到过——

“哎哎?这儿藏了好东西。”同样闲着没事干的楼思危凑过来,看见打开的暗格,抬手就把四角莲花沉香方木盒拿出来,啪的打开了。

一堆杂物中间,安静躺了一只精致的纯金风信子脚铃铛。

楼思危随手就把那金脚铃提溜出来了,在半空里晃了晃,叮铃铃一阵细碎乱响,

“看不出来啊,太子爷的暗格里居然藏了个脚铃铛!叔你过来看,太子爷的脚铃铛挺像你随身戴的那只呀?你看那花纹都挺像的——”

池萦之劈手把风信子金脚铃抢过去,扔回了方木盒,啪嗒盖起来,塞回了暗格里。

她想起来了。

这眼熟的四角雕花沉香方木盒子,可不就是梦里的静室中……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女子首饰,逼着她挑选佩戴的那个盒子吗!!

现实里的物件冷不丁地和剧本情节的细节重合了,惊得池萦之一阵心脏狂跳,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她抬头四顾,以全新陌生的眼光重新打量这间守心斋。

大小倒是和梦中那间静室差不多,冰裂纹雕花窗户的式样也像,但布置陈设什么的完全不对。

类似形制的宫室,在皇城里没有一百间也有八十……

池萦之砰的把脑袋靠在大书桌面上,半天没动。

隔了一天的中午,池萦之的桌上果然又放了碗鹿茸鹿血羹,楼思危却没敢喝。

因为太子爷又来了。

“昨日宫里出了件大事,说与你们听。”

司云靖径直走到明堂正中的大书桌背后,拉开黑檀木交椅坐下了,淡淡道,

“辽东王出事了。”

短短六个字仿佛一声惊雷,惊得守心斋里三位世子差点跳起来。

羽先生站在窗边,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从头说起,“话说五家藩王奉召进京。三位世子呢,在东宫守心斋,汝阳王和辽东王两位王爷跟随陛下那边侍疾。”

所有人安静地听着。

“昨日陛下精神好了些,下午起了身,在宫里设宴召见汝阳王和辽东王两位王爷,说笑间偶然提起了这次祝寿的贺礼。辽东王提到他准备的贺礼乃是一件罕见的纯白鹦鹉,会祝寿,会诵经。陛下起了兴致,便要提前看一看。谁知道看一下呢,就看出事了。”

说到这里,羽先生一摊手,

“辽东王精心准备的诵经鹦鹉,遣人送进了宫里,掀开帘布时,居然已经在笼子里四脚朝天,出气多,进气少。陛下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处置辽东王。辽东王扯着嗓子喊冤,说那鹦鹉一路从辽东到京城数百里都活蹦乱跳的,进了趟皇宫就不行了,显然是有人要陷害他。——到现在人还押着呢。”

说到这里,羽先生停了下来。

司云靖接过去道,“对于辽东王的贺礼出了岔子这件事,三位有什么看法。”

守心斋的三位藩王世子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半天,谁也不说话。

司云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任何看法意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侧过身去,抬头看了看沈梅廷每天涂红一瓣梅花的消寒图,空白花瓣只剩十瓣了。

“还有十日。十日后便是除夕,也同时是陛下的万寿节的正日子。辽东王的贺礼提前出了岔子,你们三位的呢。”

韩归海哼了一声,语气带刺地道,“辽东王猪油蒙了心,居然进献活物,这才出了事;臣的贺礼可不是活物。太子殿下放心,臣这边出不了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