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失去(第2/5页)

唐悦垂下头,用力地咬嘴唇。她觉得很不舒服,不仅仅因为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所说的一切。她慢慢地道:“可我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好像想不起来。”

苏梦枕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他决不会那样愚蠢告诉她真相。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苏梦枕显然不是。过了半晌,他缓缓道:“你说的,也许是你的倾城刀。”

唐悦目中突然亮起一道光彩,她急切道:“我的……我的刀吗?”

苏梦枕点头道:“你现在的状况不能握刀,所以我将那把刀收了起来。你要是想看,也要等你的身体好起来再说。”

好像是的,是应该有一把刀,唐悦这样想。可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

再仔细想下去,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心底深处那个不见底的黑洞仿佛释放出无尽悲伤的情绪,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痛苦地流出了眼泪。

苏梦枕轻轻问道:“告诉我,你为了什么哭?”

唐悦摇着头,道:“我不知道。”

苏梦枕道:“不知道?”

唐悦觉得那种头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忽然掩面痛哭,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问我……求求你……别再问了……”

苏梦枕瞧着她,皱了眉,握紧双拳,很快又松开,道:“好,我不问。只是我要告诉你,既然那是令你痛苦的事情,又何必去想起来。记不得一切,就会快乐得多。”

唐悦抬起头,泪水含在眼中,她喃喃地道:“可那也许是珍贵的……珍贵的回忆。”

苏梦枕挨着她在她身边坐下,慢慢道:“珍贵的回忆,快乐的回忆,我都可以给你,把那些忘了吧。”

唐悦看着他春水般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一种诱惑,让人不由自主跟着沉溺进去。她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双温暖的眼睛,秀长清澈,充满爱意。她捂住头,道:“让我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苏梦枕默默地看着她,起身离开。

唐悦的病情仿佛越来越重,因为她拼了命想要把那些丢掉的东西想起来,可越是挣扎就越是无济于事。她开始害怕,害怕一切的声音,甚至不想推开窗子去呼吸外面的空气。最害怕的,是每隔一个时辰,苏梦枕就会来看望她。她简直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他那么不动声色,可他即便只是静静坐着,也能让人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她从刚开始的不喜欢,到现在,简直有些害怕他了。她不懂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这个人,甚至是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唐悦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想,可还是一片茫然,什么都没有。

最难熬的是夜晚,因为那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那个梦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很熟悉,熟悉到令她的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

她坐在高高的树上,看着远处高大的房屋、穿戴华丽的客人和漂亮的马车,心里很沮丧,很难过。一辆辆马车驶过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来看她一眼。后来,终于有一个人发现了她,那人拥有让她心动的面容,理所当然地对着她微笑。

他仰着头看她,温柔的阳光给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明媚的色彩,他清澈的眼睛里有阳光在熠熠生辉。他招招手,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但唐悦再如何努力去听,也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任何声音都听不到。她心里一急,大声地追问。但那人却落寞地笑了笑,仿佛不再想看到她似的,转身走了。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拼命地喊着那个人,却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

无尽的深渊,唐悦从梦中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她看着自己手掌心晶莹的眼泪,心中疑惑,为什么竟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掉眼泪?然后是难以言喻的心痛,这种心痛让人感觉心脏都快要裂开,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很快,她就开始浑身发烫,一阵热一阵冷,不只是心脏的部位,疼痛扩展到了全身。喉咙很渴,慢慢开始有灼烧的感觉。唐悦张大嘴,疼得想要呼救,却不知为什么,现在并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脸。她整个人蜷缩起来,手用力捂住曾经受过剑伤的地方,困难地呼吸。原本以为寂静的黑夜很难熬,现在才发现这种不能抵挡、没有来由的痛苦才让人更加绝望。唐悦很难受,难受到恨不得自己不要再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一点点地将枕头弄得湿漉漉的,她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苏梦枕发现她的时候,她全身滚烫,在发着高烧,却还是压抑着不肯叫任何人来帮忙。光从她煞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她一定疼得要命。什么都变了,只有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对他的厌恶从来不曾变化过。这么想着,苏梦枕便觉得心里有一种难言的酸涩感觉涌上来。他自嘲地笑笑,认命一般抱起她,叫着她的名字,但唐悦似乎已没了意识,完全不懂得回应。

他轻轻将她抬起来,她却猛地痉挛了一下,趴在床边吐了,但是半天吐不出东西。苏梦枕突然就觉得心疼,看她这样,仿佛看到许多年前的自己,在街边没人管没人理的模样。他还是将她抱回来,这时候唐悦竟然异常的乖巧,柔顺地任由他抱着,依偎在他的身边,仿佛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他还没欣慰多久,这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就突然喃喃叫起了别人的名字。苏梦枕的心一沉,万没想到即便是消除了她的记忆,她却还是对那个人记忆得如此深刻。那名字刻在她的心底,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突兀地在她口中出现了。

苏梦枕叫小怜进来,吩咐他去烧了些热水,煮了一点粥,稍稍冷却后苏梦枕一口一口喂唐悦吃下去,然后才让她喝下用文火炖了一个时辰的药。

唐悦喝了半碗,剩下的全都吐了,弄得苏梦枕的衣服上都是秽渍。

小怜看得面色发白,实在是担心得要命,生怕这位生性爱洁的公子当场震怒。

可是没有,公子平静地换了外衣,让他清理了地上的秽物,就挥手让他退下去了。公子竟然还要留下来继续照顾那个女人……小怜觉得不可思议,可他没有将这种惊讶放在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退了出去。

苏梦枕和衣躺在唐悦的身边,却没有闭眼,一直瞧着她的痛苦慢慢平息下去。

不过是伤口发炎造成的高烧,竟然都能让她想起那个男人的名字,看来真是半点都不能放松。苏梦枕想着,决定将药的剂量加重。

苏梦枕说不清自己对唐悦的感情,只是单纯的想要让她变成自己的,然后永远和别人一刀两断。他是个想什么就要做到的人,永远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