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试剑(第4/5页)

“拜月教弥月堂主慕容梅见请唐公子见教!”慕容梅见是一个约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唇红齿白,十分英俊,一双眼睛很是有神,简单一袭布衣,却神采飞扬,看起来倒像是哪家出来的贵族公子。

唐漠冷冷看着他,不防沈初空下台之时,突然低声对他耳语道:“这小白脸很阴毒,小心。”唐漠惊讶之余,越发感叹这帮拜月教人不按常理出牌。

慕容梅见笑得很亲切,但唐漠知道,拜月教人,并不似他们外表看上去的这般无害。岂止表里不一,这帮人简直就是内外严重成反比。外表越温顺,内在越彪悍。唐漠并没有一开始就动手,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慕容梅见,就像是一个棋手在观察即将与自己对弈的敌人,冷静而理智。对方那张年轻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在眼中。

慕容梅见也正微笑着面对唐漠,但眸子深处的冷酷,却泄露了他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性格。过了片刻,慕容梅见忽然笑了,道:“论剑法,我不是你的对手。”

但他目中却又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道:“好在我不用剑。”他说他不用剑,那么,他的武器又是什么?

唐漠站在原地,却已有一丝不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了解你的对手更重要的事了,连对方用什么武器都不知道,岂不是让这场比试变得盲目而愚蠢?

唐漠既不盲目,也从不做愚蠢的事。

而场下,已有人窃窃私语。唐悦耳力极好,将周围棚子里发出的议论声音听得十分真切。这个慕容梅见,竟然是温、南宫、上官、慕容四大世家中的慕容世家的叛徒。原来这慕容梅见竟然出身名门正派,可他为什么会跑到魔教阵营中去了呢?

西北侧慕容世家的棚子里,坐着的少女个个娇俏温柔,大方美丽,男子个个仪表高雅,风度翩翩,只是如今,那边死寂一片,似乎他们的震惊不亚于其他人。

一阵难堪的沉默,魔教堂主中竟然有一个人,是从名门世家中叛出,这是何等的耻辱。果然很快,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子已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道:“慕容梅见你这个叛徒,应该由我们来清理门户,唐世兄,你先退下吧。”

唐漠没有动,他几乎连看也没有看说话者一眼。这世上没有人能对他说“退下”这两个字,尽管对方不含恶意,但语中已隐隐有对他的看低,依照唐漠骄傲的性格,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慕容梅见大笑,“慕容情你算哪根葱,三年前被我打的那十个耳光,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那叫慕容情的白衣男子立刻涨红了脸,几乎要跳出来,唐悦巴不得他跳出来,立刻就跳出来才好,她才不关心这个慕容家的叛徒到底谁来对付,只要唐家大哥没有危险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这个慕容梅见上场,她的眼皮就一直跳一直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慕容情那一张白净的脸皮已经涨红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他刚要开口说话,慕容世家的棚子里却突然传出一声轻喝,他立刻就闭上嘴巴,毫无异议地退了回去。看来,那说话阻止他的人,正是代表慕容世家这一代青年人中最出名的慕容小雨。众人本还指望慕容情在失去理智之下,可以说出慕容世家为何会出了这个叛徒的隐秘,谁知道慕容小雨一句话,慕容情就没胆子地缩回去了,不免都感到十分失望。最失望的还是唐悦,她本来以为,慕容情会上台去对付他慕容家的叛徒,谁知他却这样轻易就打了退堂鼓。

“你这样含情脉脉地对着那边棚子看,别人会以为你看上慕容小雨了。”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唐悦耳边响起。

唐悦回头一看,立刻皱眉。她怎么会忘了,苏梦枕也跟上来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本来跟唐家堡一同上山的他,却直到如今才出现。“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

苏梦枕衣衫款款,风度翩翩,一双眼睛出奇的清亮文静,如同良质美玉。此刻站在唐悦身边,立刻引起或羡或妒的目光一片。他靠近唐悦的耳边道:“怎么,唐姑娘不欢迎我?”

唐悦已瞧见唐堡主向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勉强收敛怒容,道:“与我无关。”

苏梦枕唇畔噙笑,“你不欢迎我,我偏就要来,来了就跟着你,非巴着你不放,你能奈我何?”

唐悦额头冒汗,却又不敢在众人面前显得太过失礼,只好忍下一口气,别过脸去看场上。

苏梦枕挨得近了些,“这就对了,放弃抵抗,才是个好姑娘。”

唐悦面上不动声色,脚底下狠狠踩了苏梦枕一脚。斜眼看见苏梦枕痛得退开一步,脸上也还是装作一派平静的样子,唐悦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台上的僵持却已变了。唐漠似已不愿等待,先行出了剑。唐悦看向慕容梅见那一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也亮出了武器,只是,那不是刀,不是剑,不是暗器,不是任何一样她平日里见过的利器,而是两只袖子。她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恨不能揉好眼睛再看。

这时候,苏梦枕却轻声道:“据武林图谱记载,慕容世家的传世绝学之中,外人所知的,只有水袖和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若是我没有看错,慕容梅见用的正是水袖功。”

她从未听说过这些,以前也从未想到,江湖中竟然有人用这样的法子来抵御锐不可当的利剑。这并不奇怪,慕容世家的人,向来低调而神秘,甚少在江湖之中出现,更不会仗势欺人,所以唐悦对他们的印象,也不过停留在百年世家的层面上。从慕容梅见袖口突然暴长的,正是两道长约一尺三寸的白绸。这样脆弱的武器,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唐漠锋利的长剑?唐悦不敢置信。

但片刻后,她就不敢这么想了。因为慕容梅见的每一个动作,端庄流丽,刚健婀娜,无一不若行云流水,形若翩翩起舞。

当唐漠持剑近攻时,慕容梅见便叠起水袖,露出那比女子还美上三分的手,架住剑尖。当唐漠从上而下,想要一劈到底之时,慕容梅见只是食指上挑,将那水袖向上飞起,缠住剑尖,不消片刻,便将唐漠裹着扔了出去。

场上,几乎已不见唐漠的长剑,只看见慕容梅见那水袖投、掷、抛、拂、荡、抖、回、捧、提,轮番飞舞,唐漠的攻势,如飞龙入海,再无声息。

从前唐悦见过人家唱戏,就看见过水袖这种东西,只是从未想到,这本来只是借以抒情的工具,在慕容梅见的手中,竟然成了杀人的利器。舞台上的水袖那样美丽,可这比武场上翻飞的水袖,却无一个动作不带着凌厉的杀气,无一个攻击不带着叫人粉身碎骨的狠劲。翻飞的水袖,竟蕴涵千变万化,在短短的一刻之内,就有一百多种攻击之势,委实是唐悦没有想到的。这样赏心悦目,犹如舞蹈一般的决斗,更是她料想不及的。众人也都看得入迷,完全没有想到,在场中的唐漠已然处在最危险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