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暗恋(第2/4页)

唐悦当然不会相信一个讨厌的人所说的话,尤其这个人,在她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徒。是一个说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坏胚子,她更加不会相信。

“她因为妒忌,设计杀了我身边的一个侍女,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我又何必浪费我的怜悯之心?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苏梦枕淡淡笑道。

唐悦愣了愣,末了却摇头,“不,宋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心地善良,根本不会——”唐悦突然住了口,她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之中已经泄露了一个秘密,一个她想要隐藏起来的秘密,关于宋婉词没有死的秘密。

苏梦枕笑得很自然,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刷地变了,只道:“那是你有眼无珠。”

唐悦闭上嘴巴,再也不肯开口。在苏梦枕的面前,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苏梦枕春水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慢慢道:“人都是一样的,我是,宋婉词是,你也是,只要为了自己的目的,都会不择手段。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都是善良无害的,可是只要落在自己头上,立马翻脸无情,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的宋姐姐如何的。”

唐悦望着他,开口道:“你早知道她还活着?”

苏梦枕笑着伸手取过桌上的墨条,放在手心细细端详,“果然只是一根墨条而已,没什么特别。”

唐悦紧走几步,急声道:“回答我!”

“她一个瞎子,若是没有人相助,能千里迢迢赶到唐家堡来找我?单凭她一个人,如何能躲过唐家堡那么多双眼睛,给我送信?既然这个人肯不辞辛劳为她奔忙,当然不会看着她死。”

“可山崖那么高,就算有人相助,你又怎么能那样狠心对待她。”

苏梦枕笑,“她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造化,与我何干。”他虽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宋婉词,却并不关心那个人能否及时出现,救下宋婉词。答案就是如此简单,唐悦却不能接受。苏梦枕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她也从未指望你能保守住秘密,任何人只要看到你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唐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再一次被人确认自己的笨拙,的确很不是滋味。“我是很笨,但我不会害人。”

苏梦枕将那墨条(1)信手一扔,墨条滚落在白纸上,带出一条乌黑的墨迹,他却收了笑容,冷冷道:“你也会的,只要有需要,你会比任何人都狠毒。”

唐悦并不理会他,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神情中,已充满了蔑视。

苏梦枕却道:“一张雪白的纸,不幸染上墨汁,墨点只会越来越大。同样的,一个纯洁的女人一旦变得狠毒,那是男人拍马也追不上的。”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唐悦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苏梦枕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关心的是,“你现在已不在意《离恨经》?”

苏梦枕抬头看她,道:“我找到了更好的方法,你想知道吗?”

唐悦后退一步,“不用了,只要你不伤害宋姐姐,要用什么方法,无须告诉我。”

苏梦枕却摇头,眼睛盯着唐悦道:“真是想不到,这么可爱,又这么美丽的脸,竟然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你不知道,男人通常不喜欢说话硬邦邦的女人吗?”

闻言,唐悦的声音更硬得像是冻了一夜的馒头,“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也不喜欢你。”

苏梦枕刚想再开口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你喜欢谁?”

唐悦气得脸发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梦枕大笑,“我提前告诉他,让他做好被你的嘴巴冻死的准备。”

唐悦真的生气了,她简直是气得要命!任何一个女孩子,听到别人这样损她,都是会愤怒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提到她的心上人!唐悦当然知道自己容貌并不丑陋,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她没有多少女人味,除了练武之外,她不会弹琴画画,更不会女红针线,连女孩子最擅长的穿衣打扮也不会,她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过的日子,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妙龄少女。所以苏梦枕所说的话,无疑戳到了她的痛处。

商容,那个对她好对她笑的男子,是否也是喜欢温柔可人的美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原本冷冰冰的语气带了很重的火药味,“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恶毒,讨人厌!”

苏梦枕歪着头看她,“看来我是刺到你的痛处了,不然你也不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

唐悦板着脸,“你的脑袋里本来就满是恶毒的念头,我真不该跟你说话。”

她平日里绝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苏梦枕却将她一个月能说的话都给逼出来了,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错,我的脑袋里偶尔也会想些别的。”苏梦枕意味深长。他的笑容很神秘,唐悦差点控制不住,要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在她问出口之前,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她装作没有看见,却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苏梦枕也没有让她失望,笑得很开心地道:“我刚才就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气个半死的坏主意。”

唐悦何止是生气,这一刻她简直气得要跳起来抓住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离开这个坏人,她站在这里,根本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她居然跟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家伙独处一室,甚至被他引出了好多本不该说的话来,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苏梦枕继续笑了一会儿才勉强停住,咳了两声道:“你现在才像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以后你真该让我多气气你,没准就能让你的心上人对你另眼相看。”

“你这副样子,实在是好看极了!”苏梦枕又笑起来,简直笑个没完没了。

窗外偷看的那几个女子,瞧他这副模样,不但脸红了,连眼睛都直了。

唐悦砰的一声摔门出去,用门板发出的巨大响声来回答他。

唐刚的丧礼,唐悦没有参加,只是听说,唐刚自小娘亲就去世,他是由如夫人带大,而这位如夫人,待他视如己出,听闻他的死讯更是伤心得哭晕了过去。

唐悦只觉得,唐刚到底还是快活的,他死了,也有很多人关心他,挂念他,心心念念要为他报仇。这样,他总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静悄悄地来,又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带不走,才是最孤单的吧。

当唐漠和所有人都去参加丧礼的时候,唐悦一个人坐在树下。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凉风习习,花草摇曳,树下有一张几,一壶酒,一把古琴,一个抚琴人。闭上眼睛,仿佛耳边还响着那动听的曲调,仿佛山间清澈的小溪,叮叮咚咚流淌个不停。唐悦想起那个人,就不由自主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看。那是一个铃铛,摇起来叮当作响,很好听,很可爱,女孩子总是喜欢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