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宫门变(2)

孙公公无法,只好擦着老泪,转入内殿,拿出一个玉盒。楚帝拿了玉玺盖上。皇后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面上现出狂喜来。楚帝吃力地盖完,看也不看,将那卷锦帛掷在地上,薄薄的锦帛像失去生命的蝴蝶,飘然落地。皇后一把抢上前去,如珍宝一般拾在怀里。一抬头,她面上得意的笑已然变得无比尴尬与莫名的羞愧。只见楚帝与一旁的孙公公都用无比可怜她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看一个无用可怜的乞丐,正从地上拣起别人不吃的馒头。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只问你一句话,贤妃还在么?”楚帝问道。一双老眼盯着她的面。

皇后面上的戾气一闪而过,忍了半晌才道:“她在静国庵里为皇上祈福呢。皇上果然还是最看重她。连这时候还惦念着她。”

楚帝却淡淡道:“若今日逼朕的人是她,朕也会一样这般问的。你与她斗了十几年,最后朕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楚帝说完,三人又陷入了沉默,对视了许久,皇后最后冷哼一声:“好,好,皇上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长长华贵的长袖一挥,她又如来时一般骄傲地走了出去。

沉重的殿门又缓缓闭上。楚帝如失去支撑骨一般跌在龙床。

孙公公跪在旁边,泣道:“是老奴没用,不能为皇上锄奸,整治后宫那些没长眼的奴才。以至于今日让皇上受制于皇后一介妇人之手。老奴真的是没用……”他的哭声苍老而悲伤。

“没用的不是你,是朕……朕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什么仁政爱民,什么宽厚亲善说到底便是朕太过心软,太过犹豫不决,楚国百年基业传到朕手中算是错了。咳咳……其实当年先帝想传的就是……”

楚帝似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神情越来越恍惚。长夜寂静,他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而楚京,甚至楚国都将开始不平静了……

重重的宫门隔开两边的世界,楚京的西北门边,灯火通明,刀剑之声不绝于耳。苏颜青立在马车上,一手一鞭,一手长剑,前来的护城兵士都被隔了一丈有余。火把摇曳,照出人影憧憧,更不知这护城的兵士到底有多少。

欧阳箬在车内抱紧霖湘,身边的林氏一个劲的靠过来,抖嗦地道:“欧阳……欧阳妹妹,该不会是走不了吧?侯爷……侯爷怎么不来救我们……”

欧阳箬被她的哭声烦得头大如斗,却只能忍耐道:“快了快了,苏将军不就是侯爷派来的么?”

苏颜青在前面边对敌边喝道:“此是侯府家眷,侯爷特命末将送出城去,若有阻拦,侯爷有命,杀无赦!”他虽如此说道,但是对面城墙上却传来怒喝:“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也不得放任何人进城,苏将军难道想抗旨么?”

苏颜青不语,回过头对车内的欧阳箬道:“夫人且先忍一忍,属下的兵卒很快就赶到了。属下命他们引开侯府前的京畿护卫军后边赶紧过来此门汇合。”

车内顿时没了声响,过了一会,传出欧阳箬坚决的声音:“就辛苦苏将军在前面为我等开路了。妾身不才,却也请将军不要顾忌我们,若形势危急,请将军弃车保命!”

弃车保命?!苏颜青心中一震,有些通红充血的眼睛望向那低垂的车帘,似想看到她那绝美而坚定无比的脸庞。

“夫人放心,苏颜青誓死保护夫人!”他道。清朗如月的嗓音已带上嗜血的沙哑。

他堂堂七尺男儿,沙场刀头舔血如何能比一介弱女子还懦弱?他长啸一声,手中长鞭挥舞如龙,右手剑光闪闪,挽出一朵又一朵剑花,城门之上呼喝声声,城下兵士开始涌上前去。欧阳箬坐在车内,心若擂鼓,却强自镇定。苏颜青不忍弃她们不顾,她们也不能为他多添一份麻烦。

林氏已哭得双目红肿,正待再号哭。欧阳箬猛喝道:“林夫人莫要再哭了。再哭只会将兵士引到我们这边。林夫人肚子里还怀着侯爷的骨肉,将来有一天,林夫人的孩子出世,他想必不愿意知道他的娘亲如此懦弱!”

林氏被她一喝,眼泪顿时都吓了回去。只好勉强坐好了,不再哭泣。

宛蕙面色如土,听着外边的喊杀声,半天才轻身问道:“夫人,你说苏将军的兵士赶得来吗?”

欧阳箬侧耳倾听一会,大着胆子掀开帘子一角,向东南边望去,只见那边隐约有火光,她心中松了口气:“赶得及吧,只要苏将军能撑得一时半刻,我们便是得救了。再不济,也是被拿了,并无性命危险。”

正说着,忽然车侧的车窗一撩,一个护城的兵士探进头来,一车子的人都吓的蒙了,那兵士忽然裂嘴一笑道“哈哈,大爷我这次可立了一大功了!”说着就要爬进来。

欧阳箬的脑中一阵空白,林氏已吓得忘记尖叫了,宛蕙也蒙了,抱着霖湘一动不动。欧阳箬见他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来,猛地一哆嗦,待反应过来,她已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同时手一挥,从头上拔下剑形簪子,不管不顾地向他戳去。那兵士猛的一号叫,手捂着肩膀,如杀猪一般叫着跌出马车。甜腻而浓重的腥味顿时在车厢内蔓延,中人欲呕。

苏颜青猛地一回头,大惊失色,他凝神护在马车前,却漏防了车后。那兵士跌出去,一旁蠢蠢欲动的士兵也不敢再轻易靠前,不知道马车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厉害人物。一时间僵持之势又出现了。欧阳箬捏着手中染了血的簪子,点点血迹,滴在车上,滴在她的衣裳上……她有些呆愣,在侯府出来之时,她只换掉了身上繁复的宫装,头上的饰物却没来的及换下来。那头上四枝镶猫眼绿剑形长簪也未除去,如今没想到派上这般用场。

欧阳箬紧紧捏着手中的长簪,捏得骨节发白。宛蕙第一个回过神来,抱着有些昏睡的霖湘轻声道:“夫人,夫人……放下,放下来……”

欧阳箬猛地醒悟,手一抖,铿锵一声,那染了血的簪子跌落在车厢上,在明灭的火光下,闪着猫眼绿的惨光。

苏颜青见围攻的士兵越来越多,心中焦虑,更不知马车内情形如何。长喝一声,从怀中掏出响弹纷纷弹上半空,啪啪作响。城上的护军见他发出讯号,赶忙又加派人手上前。一时间,兵刃交接之声不绝,苏颜青杀得双臂酸麻,为了留得无辜士兵的性命,他下的都不是杀招,眼见得人越来越多,他也再顾不得手下留情。长剑上虹光一吐,冲在前面的三个士兵顿时无声无息地失了性命,软软地跌在地上。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周围持剑的士兵,他们纷纷呼喝着再次向前。

苏颜青大喝一声,手中的长鞭漫卷而起,剑芒大吐,寒光阵阵,四周的哀号之声更响。眼见得周围的人越倒越多,他的心却越来越焦急。他催动功力以期最后一博,也不知道能否支撑到最后一刻。五脏如焚,他眼角的余光瞄向身后小小的马车,心中一酸,那个女子……怕他不能再护着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