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途中变(2)(第2/3页)

楚霍天伸出手,无力地摆了摆,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功劳虚名,本侯都不在乎了,如今华国已是我楚国之地,四国只剩三国,就属我楚之最盛。本侯戎马一生,如今也算死得其所。见了父皇,他也该知道他的小儿子没给他丢脸。”

说罢情难自禁,转了身面朝帐子,嘶哑的嗓音中含了凄然:“孙大人,以后朝中就只有孙大人能秉公处事,皇兄也需要像孙大人这样正直的人才多多辅佐才是。”

孙大人唏嘘不已,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才出了屋子。他一出屋子,楚霍天冷笑地下了床,拿起孙大人放在枕边的皇上密折,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李靖才上前整理床铺,又道:“孙大人走时奴婢看他样子,一直在摇头叹息呢。”

楚霍天把手中的密折就着火盆烧了,凝视着那簇跳跃的火苗,薄薄的嘴唇扯出一丝淡笑:“孙大人是好骗,如今哄得他拍了胸脯保证本侯回楚国定是一如从前。可是从信上看皇上依然是将信将疑,也罢,皇上的性子就是这般,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那女人干预朝政,外戚乱权的地步了。”

密旨最后升腾起一股黑色的烟雾,湮灭了所有的字句。

楚定侯这一病,病了大约快十日,几万的兵马与几千的华国战俘都好好休整了一番,再加上离楚地近,粮草供应也供应得及时,经过这几日的将养,伤的,病的士兵与战俘都略有起色。欧阳箬手上的伤痕也看不见。

这几日欧阳箬日日熬了各式各样的清粥,一早就打发宛蕙亲自送去。样样美味,好看又好吃。连李公公都咋舌道:“夫人是哪里寻来的法子,这一样样不比宫里的御厨差呢。好些咱家都没见过,眼瞧侯爷吃得高兴,奴婢也真想尝尝。”

彼时欧阳箬身后正跟着德轩,在花园里散步。五月初的清晨微微的凉爽,几树石榴花正开得妖娆灼灼,德轩正拿了剪子去绞几枝下来要插屋子里的美人瓢。欧阳箬听得宛蕙传话,嘴角扯出一丝淡笑,粉面桃腮,楚楚的风姿比榴花更加艳丽,灼人眼目。

她扭头吩咐德轩道:“多绞几枝,今日先备下,明日就又有一道粥了。”到了第二日,欧阳箬箬用从华国带来的碧玉梗文火慢熬,碧玉梗顾名思意,其色如碧玉,一汪碧绿的粥米,上面撒了几瓣清水掰过的石榴花,令人胃口大开。

欧阳箬又另做了一份别的小点送份给李靖才,虽然另送的那份面上看着得不够精美,但吃着也是一番新奇滋味。就这样楚定侯的早膳上足足吃了十日欧阳箬亲手熬的粥。

有些时候到了下午,欧阳箬又遣人送了一碗清凉解暑的甜品。若碰到太医,只说侯爷病中食欲不振,特来给给侯爷吃着开开胃。楚霍天为了让孙大人信自己病重,日日关在屋子里,又闷又热,一碗清凉的甜品正好解暑。他心中甚是高兴,嘴上不说,眉眼间却是流露出来。

到了第十一日,楚帝第三道圣旨到了他床前,楚霍天才跟急得团团转的孙大人道“病已略有起色”是时候回楚国复命。于是大队人马在休整了整整十一日后,浩浩荡荡开了拔。官道上依然尘土飞扬,一行队伍拉得绵延几里,犹如巨大的长龙。欧阳箬与宛蕙、鸣莺依旧坐了一辆马车,只不过车辕上又加了一个德轩。

到了正午,日头甚是热辣,宛蕙心疼德轩在车外晒了日头,想拉他一起进来。德轩却推辞道:“姑姑的一番好意德轩明白,但是越了规矩可是会让人寻了事端,这点日头还挺得住。”

宛蕙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倒是欧阳箬放下凌湘,肃了脸色对车内的二人说:“德轩说得对,过了江,就不是华地,一步错,也许便是步步错,你们二人要记住可千万要谨言慎行,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宛蕙与鸣莺忙恭声应了。

到了饭后稍事休息,又继续前行。人吃了饭便容易犯困,车子一晃一晃,更容易睡着,一车子的人都寻了枕头,垫子歪着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箬忽然听得帘外德轩在低低唤了几声。

“什么事?”欧阳箬隔着帘子轻声问道。

“夫人,您看外边,来了好多流民。”德轩的声音含着一丝犹豫。

欧阳箬轻轻撩开马车侧边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见队伍外的几十米处来了不少流民模样的人,一个个拖家带口的,大概算了算有好几百号人。他们面色灰黑,浑身上下脏兮兮地,有气无力地向前木然地走着,沉默而窒息的气息笼罩在他们之中,就像是一大片腐烂的草在缓慢移动。

“有什么不对么?”欧阳箬知道德轩为人谨慎,若无大事,是不会轻易打扰她的。

“奴婢也说不上,但是觉得怪,这些日子一路走来,流民见了官兵就躲。难道这些人不怕吗?”德轩沉吟了一会说道。

欧阳箬闻言心中一凛,再凝目仔细看去,果然觉得那些难民似有意跟着队伍行进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欧阳箬的眼角忽然一闪,似乎看到有道光极快地一掠而过。想再看却已然寻不到一点踪迹。她放下帘子,手心却已渗出了微薄的冷汗。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说不出来。那些人看过去衣裳褴褛,走得也不快,怎么看就怎么像是逃了兵灾的流民,没有什么不对呀。

可是……

“夫人,也许奴婢多心了。惊扰了夫人休憩……”德轩道。

“不!”欧阳箬忽然道。声音不大不小,却把旁边宛蕙与鸣莺给惊醒了。

“不!是不对劲。”欧阳箬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是什么不对呢?啊!她猛地掀开车帘,对德轩急急说道:“快!你知道怎么去找李公公么?找到李公公就说……就说……就说我发了急病。”

德轩愣了愣,忙跳下马车,跑着向前去。

欧阳箬面色如雪,若她猜得没错,那一闪的东西就是不小心露出的刀剑。流民会有如此锋利的刀么?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都不是流民!

过了一盏茶工夫,德轩才喘着气回来:“夫人,李公公在伺候侯爷,奴婢根本见不到他。连话也递不上去,侯爷的车驾奴婢根本连边都摸不着。怎么办呀?”

欧阳箬眉头紧锁着,又掀开帘子仔细看着窗外,只见那些流民不知不觉又近了车队几米。欧阳箬甚至可以看到他们面上木然的神情,和偶尔流露出的犀利眼神。

“夫人,怎么了?”宛蕙不时地跟着瞧瞧车外,不由地问。

欧阳箬不答话,只放下车帘,尽力平了平若擂鼓的心,此时不是慌乱的时候,可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抬起头对上德轩担忧焦急的神色,又问道:“真的递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