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离国恨(1)(第2/3页)

“娘娘!”宛蕙想去抢,却是来不及了。

“姑姑,如今我已是无回头之路,昨夜求了侯爷,让他把这两个孩子瞒了下来,我便跟了他。”说罢回了头,看看在塌上玩得高兴的凌湘,怜惜地道:“我把我自己的孩子送了出去,却又把德妃姐姐的孩子揽了上身来,许是老天可怜我。不让我有绝世的想法。国家大事,我一介女子无权左右,可身边的人总要好好替他们谋划。”

想了想,手中的两卷宗册又要丢入火盆,似想起什么来,又收了回去,叹道:“这两册姑姑就收替我好好着吧,哪天,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让她们知道自己身份由来。”说罢想起自己的凌玉,如今不知道她如何了,心中一阵绞痛,泪又迷了双眼。

塌上玩的凌湘见她如此,一连声叫着“母妃!”就爬过来腻在她身上伊伊呀呀地撒娇,似乎知道她心里不快。搂着凌湘,欧阳箬只觉得心里多少委屈也散了,看来竟是天意,让她又得了个女儿。想罢面上终是散去了些许郁郁之色。

一连几日,楚霍天都歇在了凌云阁里,每每一大早就起身也不叫醒欧阳箬,只简单梳洗,便匆匆出去处理政事。他待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每每很晚回来,只简单与她淡淡说几句,便熄灯就寝,夜里举止并不轻浮急色,仿佛是处了几年的夫妻,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平日吃穿,也不见什么赏赐下来,不像华帝,常常穷尽心思搜罗各地珍宝,赏赐嫔妃,以示恩宠。

男人与男人终究是不同。

欧阳箬在心里轻叹,只这条便看得出楚国有这么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上行下效,楚国的国力怎么能不强大?而反之华国奢靡成风,世族之间夸夸其谈,不务政业,贪污腐败,若百年朽木,气数已尽,被楚国灭了,亦是理所当然之事,且不说楚国为了攻华国费劲心力找了诸多借口,单是任华国如此下去,早晚也是亡国的一天。

即使知道他是如此勤恳的人。可是她待他也并不殷勤,没有笑颜相对,更说不上费心讨好。宛蕙常常提醒她要想办法留住楚侯的心思,欧阳箬却淡淡回道:“我乃一介灭国妃子,若是奴颜婢膝,便落了下乘。还不如率性而为,倒让他放心我并无所图。姑姑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

楚霍天也不过问她之事,对收留凌湘在暖阁更是不提一字,只在一日晚上对她说道:“去了楚国,你便称是她族内亲戚之女。你见她可怜便收在身边当女儿养。还有那几本小册关系着几条人命,若不肯毁去也要好生收着,若出了事,本侯也要看保得保不得。”话冷冷淡淡,听不出喜怒来。面上更是沉静如水,俊颜上一双灿若星子的利目盯着她,没有平日的冷厉,却似乎却还有一丝温和的意味。

欧阳箬闻言,愣怔忪半晌,面上终于露出几日以来头回淡淡的笑,在昏黄的烛火下,如夜下海棠,娇媚柔和。

“多谢侯爷怜悯。妾身明白。”她低低道,伸手解去他身上的盘枝锦扣,为他更衣。

彼时,她正着一件祥云团纹大红睡袍,立在床前,睡袍宽大,露出领口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如云的秀发细细编成一条长辫,垂在脑后,身上淡淡若有还无的蔷薇香传来,楚霍天只觉得面前的人端得无比妩媚,心里猛地一阵悸动。

手却早已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面颊,欧阳箬一惊,抬头看他,她幽深如深潭的明眸里意味难辨,如雪的玉颜上似惊恐又似羞怯。两人默默对视,顿时,只听得红烛哔啵作响。

楚霍天眼神渐渐迷蒙,灯下的她犹如梦幻一般,难以琢磨,更难以看透。他见过许多女人,却惟独看不懂她。偏偏这些举动,都明明白白告诉着他,这才是她,而非是擒惑男人的伎俩。

“再过十日,就要离了此地,去往楚都了。你好生准备下。”楚霍天收回手掌,也收回散漫的思绪,对她低声道。欧阳箬浑身一僵,低低应了一声,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她面上的异色。

终于是要离开了。她恍惚地想。

桌上的红烛忽明忽暗,最后颤了几下,流尽了蜡泪,终于熄灭。

楚军在华国的行动迅速而有效,先是整编了原先的大军,伤残士兵,剔除出原兵籍,另外归成一个分部,增派人手救治看护,余下的兵士再重新整合。这样先前因为破城而有些混乱的各队楚军渐渐又汇集起来,成了一把锋利的剑,所向之处催枯拉朽。特别是平息几处由华国皇族领起的反攻,更是有如神兵天将。因之前大半年,楚军把华国源江以南的几个重要的郡县,如岭县,奉县等都攻克了,形成了半圆形的包围圈,把华国都城浩夷攻下后,更是占据了地理优势,不出十日,就把华国皇族几支零散的军队一一击溃,擒获了华国的景王、宁王、宁徽王叔,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华国官员,对于此类小小反攻是易如反掌,犹如一场大火过后,只余下几支不首尾不相顾的小火苗,只轻轻一扑便再也无了生息。

欧阳箬困在凌云阁里,日日甚少出阁散心,外边发生的大小事情的消息却是隐秘地通过宛蕙姑姑零星地知道一鳞半爪。虽然消息来得少之又少,但她仍是心中暗自吃惊,楚军行军竟如此迅捷,看来四国之中的确是楚国军力最强。

华国积弱太久,若不是有源江天险做屏障早就成了其他三国的口中美食,如今秦国皇帝新丧,新皇登基不久,国内局势不明,自然不敢贸然出动分一杯羹;梁国是北寒之地,中间隔着秦楚两国,身边又是虎视眈眈的狄戎之族,劳师远征攻打最南边的华国更是不明智,况且今年年前,梁国遇百年一遇的大雪,冻死冻伤无数牲畜,元气大伤。秦国正是抓住这一时机,寻了个由头,火速来攻。只一年多,便灭了华国。

此等胸襟眼光与坚定的决心,恐怕不是据说以温和可亲著称的楚国皇帝制定的,定是号称楚国“战神”的楚定侯一手策划。

欧阳箬几日下来细细寻思,越想越是心惊,他恐怕不能归类于她所见过的男子中的某类人。此人心计之沉,城府之深,令人胆寒,再加上他做事果断,手腕强硬,深谙御人之道,恐怕将来楚国的天下……说不定也能易主。想到此处,欧阳箬冷汗涔涔而下,似乎窥视到她所不该知晓的天机,往日她虽然知道各国形势,但是却是甚少往这天下大势方面想,总以为华国虽弱却还能撑个几十年。没想到一个楚定侯,就轻易地结束了这华国繁华却空虚的一切。

从今往后,自己若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似乎一切都要从新打算,不然……欧阳箬微微苦笑,十指尖尖,若白藕青葱的手渐渐抓紧,曲成拳状,不然一切都是与虎谋皮,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