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黑锅(一)

下半年的军饷有了着落,宇文初与中山王也都缓过了气,谈判破裂,双方连最基本的遮掩都不要了,再次开撕。七月初,宇文初率部夺回了叛军在尾水以南所占的剩余城池,彻底收复尾水,重新布置尾水防线,操练水兵,准备再战。

拥有新式巨船和火炮的尾水防线固若金汤,中山王接连组织了几次疯狂反扑,都未能突破,反而损失惨重,就连他最能打仗的第三个儿子也中了火炮,当场身亡。而匈奴人已经习惯了抢劫和杀戮,撤到北地后仍然改不了这个习惯,不可避免地和北地军民发生了巨大的冲突,内部矛盾十分严重,闹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宇文初发布开荒令,宣布开荒即拥有荒地的所有权,同时朝廷还免五年的赋税,以此召集流离在外的难民回到家乡,开荒种地,重建家园。命令一下,许多难民冒险回到家乡,荒芜的田地重新被修整起来,破败的房屋又重新冒出了炊烟,尾水一带开始焕发生机,宇文初的声望也空前巨大。

这一年风调雨顺,欣欣向荣,明珠过得很是惬意。壮壮满过了三岁,米粒儿快满两岁,她开始教两个孩子识字,好吧,其实主要是教壮壮,米粒儿则是在一旁陪读的,听着就好,学到多少无所谓。

她对壮壮的要求并不高,两三天记得住一个简单的字就觉得很了不起,主要还是潜移默化为主,壮壮没有让她失望,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很高,记忆力极佳,耐心也很好,偶尔迸出一句惊人之语,既充满了童趣又很有意思。这给了病痛中的傅丛很大的宽慰,他经常抚摸着壮壮的发顶,和明珠说,壮壮很好,一定要好好地教,特别是启蒙的先生一定要挑好。

明珠想了很久,又征求了江州子的意见,决定把壮壮送过去陪傅丛。孩子还小,学不了多少东西,既可以让傅丛缓解病痛,添加乐趣,又可以让孩子多学到有用的东西。学识可以通过努力获得,眼光布局和胸襟气度却不是勤奋就能拥有的,有傅丛指点,耳濡目染,一定会不同。

隔辈人总是要格外宠孩子一点,壮壮平时被明珠管得很严,到了傅丛这里真是过得舒服又舒心,傅丛又会逗他高兴,还会讲很神奇的故事,他也很喜欢陪着傅丛,常常是明珠来接他了还依依不舍。一老一小相处得格外愉快,一家人都被这种安宁愉快所渲染,觉得世间最幸福的事也莫过于这样而已。

八月初的一天,福王终于平安回到京城,次日,福王继妃便神神秘秘地来拜访明珠,寒暄过后,便要明珠屏退左右,再低声道:“我们殿下本要亲自来拜访六弟妹的,但他不敢来。”

明珠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得不捧场:“二嫂说笑,二哥是长兄,才从乌孙回来,理应我带着孩子们去拜访问安才是。只是这两天家里事多,所以打算稍后再去,礼都备好了,您就来了。”

福王继妃笑笑:“他一个待罪之人,哪里有这样大的面子?六弟和六弟妹不计较,就已经很好。他不敢来,着实是还有另一桩事。”

明珠见不得她这样磨磨蹭蹭的性子,便道:“到底什么事,二嫂直说了罢。总不能我们殿下都不计较,我还计较。”

“这是你说的啊,那我真说了,你别怪我们多事。”福王继妃仍然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知道这个事是得罪人的,但凡能推,我们都不肯做,可是推不掉啊,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六弟妹听了若是生气,就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认了。”

明珠被她弄得提心吊胆:“到底什么事?再不说我真要走了。”

福王继妃觑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姬慧回来了,是跟着我们殿下一起回来的。”

明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淡笑着道:“她不是回北地了么?可是姬家出什么事了,让她不得不重回京城?”

福王继妃长叹一声,眼神格外同情:“不是姬家出事了,而是她出事了。姬慧,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是什么理由,能让未婚有孕的姬慧重回京城?明珠收了笑容,沉默地看着福王继妃,福王继妃不敢和她对视,低声道:“听我们殿下说,是过年时发生的事,康宁当时不是跟着送亲的队伍在桂县停驻过年么?乌孙的迎亲使者也到了,据说是乌孙王亲临,要见六弟。六弟便也去了,乌孙王要和六弟拼酒,二人一共喝了五坛子酒,都是酩酊大醉……”

福王继妃顿了顿,目光躲闪地道:“当时这个事也没闹出来,六弟在桂县停留了三天就走了,没听说有什么事,只是雪化之后,姬慧就不肯跟着送亲的队伍走了,而是留在了桂县,她当时和我们殿下说即将到达北地,她再跟着送亲的队伍走,多有不便。要停在桂县等家里派人来接,我们殿下也就没多管。谁知回来时,竟然又在京郊遇到了她,她非得跟着我们殿下一起回来,我们殿下怕闹出大事,只好带着她回来。现下人就住在我们家,您看这个……嗯,要怎么处理?”

原来太皇太后临死前的那一声“姬慧”,竟然是指这个吗?明珠手脚冰凉,定定地看着福王继妃,冷冷地道:“人是二哥带回来的,要怎么处理他心里应该有数,问我做什么?”

福王继妃急了:“嗳,怎么不问你啊,那野孩子认是不认,不就是大妇一句话么?你若是认了,就把人接回来好生安置。若是不认,要怎么处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们也没嚷嚷出去,你怎么做其他人都不会知道的。”

明珠缓了缓神,尽力让自己冷静:“如此,我还要多谢二哥二嫂为我着想了。只不过这孩子真不关我的事,我们殿下更是从不曾和我提过此事,他总不至于自己做没做过都不知道。既然我们殿下没做过,这便是姬慧的私事,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