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永不分离

那女人的笑声如同一个机关,机关一起,破庙之中便突然人声鼎沸,然后打砸痛骂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倾耳听去,尽是拳头和棍棒砸在肉身上沉闷的声响。

刑关暗暗放慢了脚步,因为他听出来了,那个被殴打到叫救命的声音正是出于大皇子之口。

刑关没料到苏幕遮也会跑来凑热闹,大皇子在里面被暗算是再好不过,最好直接被打死也就省得他动手了。当然,到底身后还有那么多士兵看着,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才行。他与阿四和天眼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实在不行,他们就见机行事!

由于刑关这个领头人的纵容,一众人进入破庙之后已经过了半柱香时间。而踏进破庙的一瞬间,刑关就后悔了!

他娘的,又是一个空空如也!

不错,上次发生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了,整个小庙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影!刑关甚至看到,之前翻动过的那块砖头都是原封不动地躺在角落里。

那么,刚才还在肆无忌惮揍人的家伙都跑去了哪里?

刑关阴沉着脸,苏幕遮却转身往佛像后面的死角走去。佛像破败,连脑袋都少了半个,只有那褪色的身躯还直挺挺地坐在中央。而在佛像背后,一个满身邋遢的叫花子缩成一团。

叫花子听见响动便抬起了头颅,动了动只有眼白的眼珠,哆哆嗦嗦道,“谁在那儿?”

苏幕遮笑了,“还演戏呢?”

“你是谁,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老叫花惊恐地往角落里缩,却被苏左一个用力,拎着领子就扔到了刑关脚下。

刑关有点意外,眯着眼问苏幕遮,“苏公子这是何意?”

苏幕遮微微一笑,朝那老叫花不紧不慢道,“福老爹,你当真还要演下去,真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蠢货不成?”

刑关与天眼闻言皆是一震,一脸原来如此地望向那叫花子。

阿四见这几人的反应就茫然了,焦急道,“福老爹是谁?”

在众人迷惑不解的视线下,苏幕遮也不卖关子,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口技?善口技者,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即可在同一时刻演绎出精彩纷呈的不同声响,凡所应有,无不所有。而福老爹,就是口技中的佼佼者。”

“你的意思是,我们听到的那些男女老少的说话声,还有那些打砸的声音,都是出自这一人之口?”阿四惊奇道。

苏幕遮默认,刑关也点头称是,“除了这些,也许连几日之前的阿朵,以及今夜大皇子的声音也都是他模仿而成。恐怕,这间破庙一直就只有他一个人,大皇子他们根本就没有进来过!”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讶然,口技,竟如此神奇!他们既崇拜又怜悯地看向那个叫福老爹的叫花子。

福老爹一声轻笑,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傲然地挺起胸膛,道,“果然不愧是闻名于世的苏公子,老朽落在你手上也算是心服口服。不过,你们谁也别想从老朽这里得到任何消息,是打是杀,悉听尊便!”

刑关脸色一沉,正要发飙,却听苏公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福老爹,一而再,再而三,我们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这么好耍的。你怎么不问问,堂堂轩辕国大皇子被挟持,为何虓虎将军没有来呢?你猜,他去哪儿了?”

福老爹脸色一变,“不可能,老朽这里只要一有动静,大小姐就不会下山......”话到一半,福老爹怒然一挣,破口大骂道,“尔等小子,竟敢诈我!!!”

“他们一直躲在右手边的青松坡上,快去!”苏公子莞尔一笑,道,“苏某多谢福老爹指点。”

“绑起来,封住嘴,带回去再审!”刑关满意一笑,随后朝苏幕遮作揖谢道,“多亏苏公子机智。”

“无妨。”苏幕遮摆摆手,示意追敌要紧。

于是,一众人骑马的骑马,用轻功的用轻功,纷纷往青松坡上奔去。

路上,阿四问苏公子,为何那福老爹才说了半句,便能确信阿黛他们在右手边的青松坡呢。苏公子笑意盈盈地解释说,破庙地处山坳,两边山坡都不高。但是要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庙中异变,并能逃之夭夭的就只有这青松坡。左手边的山峰虽高,但山顶终年积雪,山中常有野兽出没,容易遇到猎人或者山民。而这青松坡就不一样了,它是一处坟场。由于许多百姓埋骨于此,便种满了青松,而坟场戾气重,一般人不会轻易跑去闲逛,他们也就相对安全。

如此相谈一阵,众人便顺着山路上到了半山腰。路边的坟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阿四抬头瞧了瞧明晃晃的月亮,不太自然地往苏幕遮身边靠去。那些话本上好似说过男人阳气足,那么,应该比她安全些吧?

阿四心慌意乱,一路闷着头胡思乱想地自己吓自己,然后又变着法子自我安慰,忙的不亦乐乎。

正在此时,有歌声从坡顶飘了下来,它像一阵清风掠过人们的心房,又像一只纤纤素手轻轻地撩动了人们的心弦。平心而论,这种如潺潺流水般地浅吟低唱,非常非常之动人。如若是放在平时,阿四恐怕要静静聆听来洗涤一下心灵。然而,在这荒郊野岭,满地坟墩的地方,她只觉得冷汗涔涔,格外渗人。

刑关等人仗着一身修为越走越快,早就将阿四他们甩开了一大段路。阿四只能靠在苏幕遮身边,亦步亦趋。

苏公子瞥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弯了弯嘴角,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歌声婉转低唱,没过多久却猛地拔高了起来。刹那间,犹如被万蛇噬心,凄厉嘶鸣,尽情宣泄着无言的怨恨与不甘。那种悲鸣混合着夜风的嘶嘶声,乍一出现,就将一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还是登上坡顶的那一幕!

在黑幕般的夜空中高高挂着一弯冷月,冷月下是满目林立的坟碑。有一个红衣黑发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男子,正坐在其中一个坟墩上唱歌。

那男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好似睡了过去。而那女子却一边唱,一边柔情似水地抚摸怀中男人的脸庞。眼中泪水朦胧,脸上爱恨交织。

这个红衣女子就是早前消失不见的阿黛,而那怀中的男子,便是大皇子轩辕齐!

饶是刑关、天眼等人见多识广,也都被眼前这一幕怔在当场。连苏公子也停下脚步,神思恍惚地定在当地。

“你们都来啦?”阿黛总算停下了歌声,无限怀念地对怀中的大皇子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我采莲放歌,你因为看我看得入神,竟掉进了湖里成了只落汤鸡。”她呵呵笑着,又扫了眼四下的荒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放不下手中权势,这些已死之人虽然最是忠诚,但到底抵不上你生前的那些下属,的确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