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昭国郡主的轮舆顺顺利利的进了公堂之中。百姓观望昭国郡主的风采,方记起这位郡主的风采。

“瞧着郡主风采, 着实更像郡主啊!顾婉娘与这位郡主相比, 提鞋子都比不上, 如何可能是金枝玉叶?”

“风范与身世又不能相提并论。”另一人反驳道,“昭国郡主自幼被接回,在宫中长大, 富贵繁华中生长了十几年, 自然蕴养了一片贵族风采;那顾婉娘却是在渔家长大,当然上不了台面。可这也不能证明谁才是真正的郡主啊。假使顾婉娘当初被宫中接回, 说不得现在也是一等一的贵女呢!”

大理寺正白城与另两位三司堂官拱手道,“臣等拜见昭国郡主。”

顾令月淡淡垂首,“免礼。”

“臣等为了查明当年旧事真相, 若审案之中有什么得罪之处, 还请郡主见谅。臣等日后再向郡主赔罪。”

顾令月唇角泛起一丝淡淡讽刺笑容, 道, “我明白的。”

坐在东厅之中观审的皇帝开口言道,“今日之事因影响颇大, 方开堂三司会审。丹阳公主乃是朕嫡亲姑母, 昭国郡主亦是大周贵女, 此前曾为国立功, 身份尊贵。三司该当好生审问,还昭国郡主一个公道。”

刑部尚书刘昆,京兆尹贺翔,大理寺正白城三人闻言起身, 恭敬应道,“臣等遵旨。”

方重新坐下,一一召见证人审案。

白城待到众证人一一陈述完毕后,方拱手问顾令月,“当年之事,臣有几件事要问,请您回答?”

顾令月颔首,“白寺正请说。”

“当年身世之事,郡主可有记忆?”

顾令月冷笑一声,“大人这话问的奇怪。”

她道。“我被养父抱着送到顾家门前之时,不过半岁多,其后九岁被梁内侍接回东都。这等年纪能记得什么?”

顾氏婉娘听闻昭国郡主此言,微笑起来,心中舒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顾令月道,“顾三娘子,您如今虽是郡主,我却因身份之故,不好给您行礼。当年之事不过是错认,您本身并无错处。我若能认祖归宗,也感激你前些年承欢在母亲膝下,让母亲欢乐的恩情,绝不会怪你多年擅居之罪。若你一步错,步步错,擅自说了不该说的话语,日后我可就救不得你了!”

顾令月听闻顾婉娘问语,抬头瞟了顾婉娘一眼,目光之中充满了蔑视,冷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本郡主搭话。”

顾婉娘面色登时涨的通红。不意顾令月在这般不利的情景之下,竟还敢这般与自己说话,瞧了顾令月一眼,心中充满恶念。待到今日堂审之后,顾氏无法证明自己郡主身份,且瞧瞧可如何摆这个郡主架子。

白城一噎,“郡主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郡主当日所言,长命锁为恶仆索当,如今这真品长命锁偏生在顾婉娘手中。可作何解释?”

顾令月闻言仔细瞧了白城一眼,“白寺正”这个渔女质疑我身边的是假锁,我还觉得是他们不知道从何处寻得这长命锁下落,编了一个故事来讹诈呢。”

白城噎住。

顾婉娘闻言涨红了脸,“郡主,”陡然断喝,忍耐道,“我知你不愿意承认,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人。”

顾令月冷笑一声,只当做面前没有这个人,根本不搭理。

顾婉娘涨红了脸,愈发羞愤不已。

刑部尚书刘昆拱手道,“不知郡主可有旁的证据证明自己身世?”

顾令月闻言仔细望了刘昆一眼,方应答道,“听闻此事,本郡主前些日子命人前往洛阳,请了一个人证,一样物证。”

刘昆闻言精神一震,“何物?”

一名中年女子上前拜见,“微臣乐平拜见诸位大人,”朝东厅贵人拜见,“拜见诸位贵人。”

玉真公主坐在东座之上听审,见到此人,陡然开口问道,“堂下来人是乐平女史官么?”

乐平道,“正是。”

玉真公主眸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乐平乃是宫中记史之人,出身史学世家,治学严谨,母后在生之时曾说,乐平有为史官的操守,若为男子,定可为一代着史大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你怎么会来这儿?”

乐平道,“当初丹阳公主与郡主乃是在太初宫同心堂相认,微臣奉命旁观,记录彤史。如今听闻大理寺有民女状告昭国郡主,郡主特意遣公主当年女官前来东都,请微臣携当初记录彤史一同前来,呈堂作证。”

当初昭国郡主认亲,查证其湖州乃是前段,东都与丹阳公主母女相认乃是后段。既然前段夹杂不清,双方各执一词,没有有效证据证明谁正谁误,索性撇开前段,针对后段查证。

顾婉娘为言愀然变色。

堂下百姓蓊郁议论,刘昆眼睛一亮,“原来当初既是有史官彤史为证的,可真是好?”

乐平娓娓道,“此册宫史乃是微臣当日记录,存在太初宫女官处。听闻昭国郡主调用,臣请禀了太初宫两位尚宫,三人共同前往彤史处,一同调出这册宫史记。”取出一道文书,“这份调阅文书上有微臣和韩荀两名尚宫共同出具的签名,还请三位审官验证。”

衙役上前接过,接过乐平递上来的文卷,交由三位主审官。

几位主审官员共同查验了一应手续,方朗声道,“确实手续完备,验证无误。”

“皇姐认女之时尚有史录”?玉真公主道,急急催促,“乐史官,你快些给我们看看,当初史录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乐平颔首,“微臣遵大长公主命。”

取《同心堂记事录》,朗声诵读,“主于同心阁见女,览女觉容颜依稀,抱女大哭。……女意不适,主问曰,“汝不悦见阿娘乎?”女答曰,“非不悦也,实为惧焉!人皆言汝为我母,然我与阿母终别六载,慕母甚急,倘见错认,实不堪矣。”公主闻言愈恸,泣言,‘世间焉有为母者不识其亲女邪?’……女方疾呼阿娘,与主相抱大哭。殿中左右见之莫不泣焉!”

女史抑扬顿挫的声音诵读往事,随《同心堂记事录》所载。当初太初宫丹阳公主认女场景如同一幅画面一般,在众人面前展开。

《同心堂记事录》乃是东都女史记录,其上有双人画押,证明记录真实,乃谓铁证如山。

公堂之外观审的长安百姓听闻《同心堂记事录》,俱都为其中文字真情实感所感,动了情绪。眼圈微红,泣涕泪下。

一人道,“听当日记录,公主认女情真意切,何尝有半分虚假可能?”

“‘世间焉有为母者不识其亲女邪?’”一名老大娘泣泪,“丹阳公主这话说的没错,一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一看就知道。哪能一连处了几年都认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