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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光衣服,一手提着药店的白色塑料袋,另一手揣着手枪走进浴室。他贴近镜子,分开了头发,发根处有八分之一的地方已经露出接近一英寸长的苍白色。

身体的变化出现在一年之前,首先只有最顶端部分的头发,接着从前至后整簇整簇开始变白。太阳穴周围的部分拖延得久一些,但是现在连那里也开始褪色了。

黑貂色染发剂解决了他的问题,让头发恢复了棕褐色。最开始的时候,他选用男士专用发色,但很快就发现女用的那批效果更好更持久。

他打开盒子,也懒得套上保洁用的塑料手套,直接将整管染料倒进喷罐里。摇晃一阵后,他逐块将染料喷到了头皮上。虽然讨厌那股化学药剂的气味,而且还需要经常维护打理,但头发变得煞白的可怕念头最终将不悦击退。

关于为什么次生人会逐渐失去肤色,原因尚未知晓,或者应该说他从未过问。对他来说,不知道原因并不是什么困扰,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沦为无名无分的存在。

他放下喷罐,审视镜中的自己,棕褐色的油脂抹满了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上帝啊,他究竟会变成什么东西?

好吧,多么愚蠢的问题啊。死亡早已铸就,后悔已然太迟。

天啊,在他入会的那个晚上,他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用作交换,得到了经年不止的杀戮机会。他曾以为很了解自己放弃了什么,又换来了什么,这场交易看来公平无比。

整整三年,这个问题持续困扰并冲击着他。性无能并未给他带来困扰,因为他最想要的女人已经死了。不吃不喝则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但他从来就不是个大胃王或者酒鬼。而且当时因为警察的通缉,他迫切地想要摆脱旧身份。

在当时看来,成为次生人的优势明显,获得的力量也远超期许。在索肖城当拳击手时,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强力打手。经历了奥米迦的改造之后,他的双臂、双腿和胸膛更是获得了非人般的强大力量,继而他就爱上了滥用力量的感觉。

另一项好处是财政上的自由。组织给予了他完成工作所需的所有东西,包办了住房的租金、他的卡车、武器和衣服,甚至还有电子玩具。可谓是毫无拘束,尽可以一门心思地追捕猎物。

或者应该说,这都是之前的事了。在X先生掌权之后,这样的自治迈向了终结。现在的组织里,只剩下报到、小队和指标。

还有奥米迦的造访。

O先生跨入淋浴头下,将头上的脏东西冲洗干净。随后,他用浴巾擦干身子,回到镜子前。再一次审视自己的脸——曾经棕色的虹膜也开始渐渐转灰。

也许过上一年或更久的时间,他所习惯的一切都将就此逝去。

他清了清喉咙,大声道:“我的名字是大卫?奥蒙德,大卫?奥蒙德,鲍勃和莉莉的儿子,奥蒙德,奥蒙德。”

上帝啊,这些音节从他口中吐出的感觉异常奇怪。他的脑海中,只剩下X先生的声音,在不断称呼他为O先生。

不安和悲哀交杂,强大的情绪波动将他吞噬。他想要回去,他想要……回到过去,重写、抹除那一段过去。那场灵魂的交易只是看上去很美,可到了现实中,却是一处另类的地狱。他是一具只会呼吸杀戮、苟活在世上的行尸走肉,不再是个完整的人,只是件容器。

他用颤抖的双手穿上制服,跳进卡车。来到城区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然紊乱,混作一团。他将车停在贸易街,钻入了一旁的小巷中。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寻找到要找的人。

那是个黑色长发的妓女。如果她不露出牙齿的话,看上去还有点像他的詹妮弗。

他甩给她五十块,把她拉到了一只垃圾箱后面。

“我要你喊我大卫。”他说道。

“没问题,”她展颜一笑,脱掉套在外面的大衣,露出白皙挺立的双峰,“你想要叫什……”

他却一手捂住她的嘴,猛然发力,直到她的眼睛突了出来。

“叫我的名字。”他命令道。

O先生放开手,等着她的回答。

看到她只是蹲在旁边大口喘气,他不耐烦地掏出刀子,抵到她的喉咙上:“叫我的名字。”

“大卫。”她听话地小声重复。

“跟我说你爱我,”在她面露犹豫的同时,他的刀锋刺破了脖颈的皮肤,鲜血如泉涌般顺着闪烁寒光的金属潺潺流下,“说。”

她的那对大胸脯上下起伏,和詹妮弗的相去甚远:“我……我爱你。”

他闭上了眼睛,声音也谬之千里,都错了。

这样子根本给不了他所需要的。

O先生的怒意更盛,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