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帝之眼(第4/6页)

他搁下笔:“舍不得,看你睡得那么香。我起身时你还拽着我的手臂不肯松开,我怕惊醒你,就塞了个枕头过去。”

“你怎么也没去上班?”她扭头看,阳台上晾着换洗的衣服,理得齐齐整整,想不到他还会做家务。

“工作一年到头忙不完,结婚一生只有一次,这个轻重我要是分不清,你会不会罚我跪搓衣板?”他凑过去,挠她的痒痒。她躲闪着跑回卧室:“现在哪家还有搓衣板啊,要跪也只能跪浴缸了。”

他做饭的水平太一般,说是煮的粥,可揭开来一看,烂饭一坨。

“没事,再加点开水就成粥了。”她宽慰他。两个人就着小菜和加了开水的烂饭也吃得很香。

李婶今天被叶少宁打发去新公寓打扫并看着工人安装了,童大兵那边,他也帮着请了一个护工。昨天像泰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一堆事,他简而化之全都解决了。她想,有些事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吃过饭,两人一同去医院看望童大兵。童大兵的情绪不错,现在有了护工,钱燕也不用那么忙了。彦杰不在,可能在家补眠。下楼时,叶少宁停下接听电话,她慢慢地在前面走着。楼梯拐弯处,一个男人正拾级而上。她随意瞥了一眼,“咦”了一声,是昨晚和她一块拼车的男人,叫冷寒。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名字跟天气太相衬了。他也认出了她,漠然地颔首,然后匆匆越过。

叶少宁送她去学校。下车的时候,他递给她一沓请柬。几位校长是单独写的,其他的都是按办公室写的请柬。

她很惊讶:“你怎么知道谁在哪个办公室的?”他没有问过她。

他哼了一声:“用了心,有什么不知道。”

在一沓请柬的最下方,她看到了苏陌的名字。

“他是彦杰的老师,你在工作上他也很照顾,应该请的。”他的语气不疾不徐。

她捏着请柬,正好她也要找苏陌说事。

下午,童悦给苏陌打电话:“苏局,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你谈谈亦佳的事。”徐亦佳是他安排转过来的,她担心徐亦佳的家长会把这件事扩大化,告诉他是最好的。

“我一会儿有个短会,这样吧,一个小时后,我在丽园等你。”没等她回答,他就收了线。

她去了丽园,红色君威在银装素裹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火艳。一个领班经理样的年轻女子迎上来,将她带进最里端的一个包间。苏陌已经到了,面前摆着一杯绿茶,细长的芽尖在水中沉沉浮浮的。

“我们一会儿再点菜。”苏陌翩翩有礼地谢过女子。女子面带微笑,关上门离去。

他也给她倒了一杯茶:“小悦,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最近很累吗?下巴都尖了。”

她忽略他语气中的疼惜,把昨晚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苏局,我想还是让亦佳回原来的学校就读,离家近一点,让家长费点心接送,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

苏陌叹了口气:“当初她爸妈找我帮忙,就是想让她和那个男生断了,没想到爱情的力量这么巨大。”

“我倒不认为掐断是明智的,剪不断,理还乱。如果再有下次,我还能幸运地在深夜一点的游戏城找到他们吗?”

苏陌笑道:“那不如把那个男生也转来实中?”

“实中是超市吗,见到人就欢迎光临。”童悦没好气地回道。

苏陌放声大笑,眼神明亮闪耀:“只是逗你的,你还当真了!哈,我知道了,我回去就给她爸妈打电话。不过我是不太情愿把亦佳再转走的,那样我见你的机会就更少了。”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灼热与对她的渴望。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冷着脸或出言驳斥,而是缓缓眨了眨眼,从包包里拿出请柬,推给他:“一月十六号,晚六时,恒宇酒店,请务必光临。”

苏陌没有打开,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仍旧那么儒雅、亲和,就好像亦心还在,三人一块出来吃饭,一切都是那样温馨甜美。

“我一直在想,让你结婚是对的,经历过了,比较过了,才会确定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很强调自我。我很想用一些过激的方式来阻挠你的婚事,因为我爱你已爱到没了尊严,但那样你只会恨我。好吧,结婚吧!除去一些外在条件,叶少宁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但我不会给你祝福,我只在一旁作壁上观,男人的风度和大度其实是装出来的。小悦,三年好吗?在这三年里,你如果累了,倦了,走不下去了,给我打电话,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可以,我会来接你,给你想要的一切。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冬天站在彦杰后面对我盈盈一笑的小姑娘。但若你幸福,”他合上眼,声音微沉,仿佛不愿继续,“我会出国,做个访问学者,会和其他女子结婚。人没有孤单的权利。你别激动,这个机会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我自己的。”

时钟的秒针“嘀嘀答答”地跳动,长久的安静之后,童悦抬起头:“苏局,谢谢您和我说这番话,但我想不会有那样一天的。即使以后会跌得头破血流,我也不会左顾右盼。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苏陌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好啊!亦佳让你那么累,我请你吃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意呢!你想吃什么?”他按铃,准备点菜。

“不要了,我和老公晚上约好一块去恒宇酒店试菜。”这不是示威,而是事实。尊重事实,就是珍爱自己。

元旦,郑治咬咬牙,包括高三学生在内,全体师生都放了三天假。这三天,童悦一秒都没浪费,要么在商场里买买买,要么就是在去商场的路上。明明在上海已经买了很多,可往新家一搬后,发觉差的东西太多了,衣柜里挂衣服的衣架、刷马桶的刷子、客人穿的备用拖鞋、厨房里盛汤用的勺子、玄关上方作摆饰的小瓷器……光清单童悦就写了六张。

三号晚上,她去“鱼缸”给桑晨送请柬,忍不住感慨:“怪不得人一辈子只结一次婚,实在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那是你没本事,人家还不是结了离,离了结,伊丽莎白?泰勒结过八次婚,她是老死的,可不是折腾死的,还有……那个什么国民老公,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是品味不咋样,换来换去都是一张网红脸。”桑晨说得咬牙切齿,手里的抹布都拧成了麻花。

童悦乐了:“我是没本事,你本事就很大吗?”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间就点燃了桑晨手上的那支烟。当然,桑晨并不抽烟:“他迷上摄影了。”

童悦愣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他”是指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