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打脸日常(二十八)(第3/4页)

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清正、干净,连喜爱和依赖都是纯净的,清亮大方得没有一丝阴霾。

爱一个人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爱是有私欲,是会害羞,会嫉妒,是神思不属,是辗转反侧,是渴望占有和想靠近的欲望。

但是她对他,从没有。

乔安被他说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含含糊糊说:“是、是吗?这……这不是得有个培养感情的过程嘛。”

殷云舟像是看孩子一样宽容地看着她。

乔安在他那样了然的目光下,莫名有点心虚。

看见她低下头,殷云舟轻轻叹了一声。

“蛮蛮,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殷云舟轻声说:“表哥只是心疼你。”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恰恰相反,是表哥被你保护着,你让我活着离开皇宫,为我调养身体,又愿意放弃京城的亲人和名利、陪我去千里之外的偏僻之地隐居,便是连嫁人这样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都是为了我的自由……你为我已经做了足够多,我欠你的,才是一生都还不完。”

乔安听得不好受:“表哥,没什么欠不欠的,这都是我乐意的,你别这么说。”

“好,表哥不说。”

殷云舟摸了摸她的头,却笑道:“蛮蛮,表哥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也不该为我愧疚,更不必拘泥于什么礼法,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如果有想要的,你就去争取。”

他低低说:“表哥说过吧,表哥想看见你快乐,你快乐,表哥才能安心。”

乔安心头一跳。

她不想承认,那一刻,她脑子里竟然莫名闪过那些梦境。

乔安慌忙移开眼,结巴着转移话题:“表哥你说啥乱七八糟的……那个,天色不早了,要不然、不然我们回去吧?”

殷云舟柔和地看着她,点点头:“好。”

上元节的灯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乔安与满城百姓才听说了,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

大军就是上元节的星夜离开的。

乔安当时正在磨药,闻言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磨药粉。

那一刻,她才恍惚意识到,灯会上遇见李稷,也许不是巧合。

也许,是他特意与她告别。

乔安看着被磨得细碎的红藤,红色的粉末沾在她指尖,血一样鲜红。

乔安眉心跳了跳,赶紧用水洗去,深吸一口气,才沉下心来继续磨药粉。

…………

江南的战役打得恨激烈。

乔安听说,原本楚王病重,楚王世子殷云晏接过权柄,带兵打仗,他行军很有一套,战术作风狡诈又冷酷,一度逼得当时的南征大军节节败退,甚至被迫退出了江南,被反攻进河南道,朝廷士气萎靡,军队中甚至已经有唱衰的声音。

而李稷的亲征,改变了这一切。

皇帝亲征,坐镇三军,有些涣散的军心顿时稳固,李稷是武将出身,当年在韩王帐下时就能让楚王父子吃不少哑巴亏,如今大军在握,第一仗就让殷云晏吃了个大亏,之后仗着兵力充足、后勤稳定,更是势如破竹,还不到两个月就打下了大半个江南,瞬间天下哗然,民心大振,眼看天下一统的日子就不远了。

而这个时候,乔安的婚事也将近了。

定亲,纳彩,流水般的嫁妆从宗正寺和皇宫抬进公主府,罗老太出宫来,住在公主府里,为她主持一应婚仪事物。

所有人都在忙,她也在忙,她忙着给已经制好的华丽嫁衣和喜帕绣上几笔,忙着背婚仪的流程图,忙着配药,忙着挑选江南合适的宅院……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她会看一看桌角的莲花灯。

那个莲花灯她到底没有放,拿回了府邸,摆在案桌前。

乔安时不时会看着它发呆。

乔安觉得自己太难了,贼老天就会玩她。

她当年跪求天降男朋友的时候,屁都没有;现在临了临了要嫁人了,还是个超优质超符合她审美的表哥未婚夫,在她一心一意想谈个恋爱的时候,结果老天给她整这一出,每天晚上让那些狗比们骚扰她,勾搭她做个渣女。

乔安恨不得给自己扇巴掌。

妈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抵制不住诱惑,一点都没有节操,见色忘义!凑不要脸!啊呸——

乔安抱着脑袋,泄愤似的用脑门磕桌沿,恨不得把脑子掏出来,把里面的各种颜色废料倒出来洗洗干净再塞回去。

“安丫儿。”

罗老太突然敲了敲门:“还没睡啊?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文定呢。”

“好好。”乔安把灯熄灭:“娘,我这就睡啦。”

算了算了。

乔安想着,不管怎么说,等她和表哥成婚后,名正言顺把表哥带离京城安顿好,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

星夜。

江南道,朝廷大军大营。

硬榻上铺着的虎皮已经被血晕成近乎墨色的深红,一身铁甲的年轻帝王静静地躺在榻上。

摇曳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胸口,斑驳的甲胄中间,是一根触目惊心的长箭,箭尾已经被折断,而箭头和半截箭身却深深插入他胸口,随着他微薄的呼吸起伏,涌出大股大股的血。

“不行!”

浓郁的夜色里,方愈的声音第一次沉得压抑:“碰到心脉了,血止不住。”

所有人悚然一惊。

“这可如何是好?!”

陆翼跪在榻头,满脸都是血泪和污泥,他的手死死握住那半根插进李稷心口的箭矢,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大半个时辰,手臂青筋暴起,他却不敢动一下,否则这箭矢就会因为动脉血液的喷溅而移动,一旦破开李稷的心脏。

“方先生!快啊!”

陆翼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陛下的心跳越来越弱了。”

方愈看着脸色苍白如雪,死人般躺在那里的李稷,犹豫不决。

他也只有最后一个方法,就是用烈药强行激发李稷的生命力,趁势拔箭。

但是李稷本来就有心疾,之前还一度咳血,这烈药下去,很可能箭矢拔出来,但是李稷的心脏却承受不住,心口血崩而亡。

方愈平时第一次犹豫,急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不知道,他若是下了错误的决定,会不会反而把李稷送下地狱。

“拔。”

突然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愕然看去:

“陛下!”

“陛下醒了!”

方愈冲过去,着急问:“你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李稷缓缓睁开眼,面色苍白如纸,干涩的唇瓣没有一点血色。

“方愈,用药,拔。”

李稷吐出一口血气,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若是……我死了,还位长宁侯殷、殷云舟,尔等当……当尽心辅佐。”

众人骇然,纷纷跪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