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十二)(第2/3页)

“唉,要真像是你说的那样的宝贝,功效可大了去了。”

方愈嘀咕着:“你手太快了,应该留一些慢慢研究的,这样的至宝独一无二,可遇不可求,你我此生约莫只得见这一个,当真是可惜。”

“不可惜。”

李稷低下头,看着怀里像是沉沉睡去的少女,平静说:“能救她,就不可惜。”

方愈看了看他,没吭声。

方愈从没见过李稷这样,方愈甚至觉得,要是这姑娘真不行了,就算让李稷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约莫也是愿意的。

“安丫儿!”

仓惶急促的老迈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我的安丫儿在哪儿?!”

罗老太推开搀扶的侍女,杵着拐杖扶着门框冲进门来,方愈和李稷连忙站起来,李稷去扶她,缓声安抚:“母亲,安妹就在这儿。”

罗老太一进门来,就看见床上阖着眼、面无血色似无生息的乔安,顿时脸色就变了,直接扑过去:“安丫儿你怎么了?安丫儿你看看娘,你睁眼看看娘——安丫儿——”

说到最后,俨然已经破了音,凄厉到几近绝望,整个人都软软滑倒在床边。

“母亲!母亲您别急!安妹没事。”

李稷看母亲已经像是喘不过气,心头骇然,当场跪下去,为她抚着胸口顺气,急声说:“我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秘药,安妹会没事的,娘,您别着急,都会没事的。”

方愈也赶紧拱手:“老夫人放心,我必然全力救治安姑娘,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我再悉心调养,定然还您个周周全全的安姑娘。”

罗老太听他们这么说,连忙去握乔安的手,握着那冰凉凉的手,隐约有血流跳动的痕迹,失神的眼睛才终于渐渐聚焦。

她摸着那只手,看着乔安微微冻僵的侧脸,倏然落下泪来:“我的安丫儿,为什么要让我的安丫儿受这种苦,为什么要让我的安丫儿吃这种苦——”

李稷只觉得罗老太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尖在他的心口割。

“娘。”

李稷低下头:“都是儿子的错,安妹是为了救我,才会寒毒发作。”

罗老太的声音一顿。

她缓缓侧过脸,看着李稷。

方愈站在旁边,几乎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不由为李稷捏了把汗,心想这位老夫人,恐怕不是好糊弄的。

罗老太当时没有说什么,她又转过去,轻柔地把乔安的手放进被子里,为她掩了掩被角,慈爱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

“方先生。”

罗老太恳切说:“老身的女儿,就拜托您了。”

方愈连忙让礼:“老夫人折煞人了,这是医者的本分,我一定尽力。”

罗老太这才转过身,淡淡对李稷说:“你与我出来,我们母子俩说说话。”

方愈顿时同情地看向李稷。

就老夫人这气魄,他莫名觉得李稷怕是要倒霉了。

李稷神色出乎意料的冷静,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乔安,垂眸沉默地跟着罗老太出去。

方愈看着他们的背影,又重新坐下来,一边配药,一边对乔安小声嘀咕:“好姑娘,你大哥怕是要完蛋了,你可得好好醒过来,还能给他说两句好话。”

李稷跟着罗老太走进正堂。

他刚一进门,就听见罗老太说:“跪下。”

李稷的唇角动了动,撩起袍角,沉默着缓缓跪下。

膝盖触到冰冷的地砖,他低下头,声音很轻:“母亲。”

他身上的尚未干涸的淤泥水渍,一滴一滴坠在地上,淌湿了一片。

罗老太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看了他很久很久。

“稷儿。”

罗老太终于开口:“娘老了,耳朵不好了,眼睛也花了,你是不是就当娘聋了、瞎了,傻了?不中用了?可以随意欺瞒糊弄了?!”

李稷猛地抬头:“娘,儿子从没有这么想过!”

“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

罗老太猛地一拍扶手,颤抖着手指着他,满脸怒火:“不然你告诉我,安丫儿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急着去京城?我是她娘,这么多年我从没见她着急忙慌地要走,为什么这次她连最后一面都不敢见我,就一个人大早上偷偷跑去了京城?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李稷倏然失语。

“你以为你瞒着娘,娘就什么都不知道?笑话!你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是娘从小娃娃养大的!娘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还敢瞒我,还敢瞒我——”

罗老太说着说着,突然哭出来:“你怎么能欺负你妹妹呢?你知道你妹妹吃过多少的苦?”

“你好歹曾是李家的大少爷,享过泼天的富贵,可是你妹妹呢,她从小在烟花之地为奴为婢,那么小、那么小就要在那肮脏龌龊的地方受人欺凌,她十岁的时候就混在灾民中逃荒,十一岁倒在临丹城外,然后就留在这小小的县城里,任劳任怨全心全意照顾了你母亲四年,四年!你杳无音信,我全当是你这个儿子死了,便是她照顾娘、陪着娘,撑起这个家,给娘尽孝……把你该尽的、没尽的那些孝顺,让娘享受了个尽……”

李稷听得心如刀绞,从喉口满满往上涌的苦涩。

李稷低下头:“娘,是儿子错了,儿子知错了!”

“你多疑,心狠,总觉得是娘老糊涂,是娘没看出她别有心机。”

罗老太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娘知道,你这样谨慎的性子,是被这世道磋磨的,是为了咱们家,你已经太苦了,娘不能怪你,娘不忍心怪你,所以娘总想着,等相处久了,你就会明白她的好,那点子疑心就消了,到时候娘再拉着你和安丫儿好好道歉,咱们好好做一家人……可是娘没想到,娘没想到——”

罗老太猛地举起拐杖,狠狠朝他后背砸去:“你竟然这般狠心,你竟然要把你妹妹轰走!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冷酷无情!”

李稷被一拐杖恨恨砸在肩膀,瞬间肩膀一阵火烧般分筋错骨的剧痛。

他没有避让,就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低着头,听着罗老太嚎啕的声音:“什么样坏心的姑娘,会受了你的欺负,被你欺负走了,去了京城,半路听闻栾城灾动,便又毫不犹豫折回来,千里迢迢只为看你一眼周全?!什么样坏心的姑娘,会从那滔滔洪水里救了你的命,自己却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儿?!什么样坏心的姑娘,会——”

“娘!”

李稷像是喉间堵着一团干裂的血块,喉骨每一次摩擦,都能生生呕出血来。

他的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嘶哑干裂的嗓音祈求着:“娘,别说了,求您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娘偏偏要说!”

罗老太一棍一棍打在他后背上,边打边哭骂:“我要让你听个清楚,让你听个明白,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我们李家仁义忠正名门之族怎么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没有良心,你不是人,你就不配被安丫儿舍命相救,你根本不配做我们李家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