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测(二十一)(第3/4页)

他穿着赤红的王袍,袍角上狰狞的蟒纹盘旋,生动得几欲破空而出。

乔安隐约感觉他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乔安纠结了一下,还是试探说:“那个,你是不是要与突……”

“本王是先帝第三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秦王冷不丁说,语气是惯常的阴冷:“本王的亲生母亲盛氏,是西南苗蛊的巫女,被州府献给先帝,她年轻时容貌倾国,又习得巫蛊百术,在先帝身上下了情蛊,成了先帝的宠妃,后来又成了宠冠后宫的盛贵妃,若不是因为出身实在低微,百官以死抗谏,她也许还会是盛皇后。”

乔安:“……”

乔安被生生噎住了。

又是宫廷秘闻?皇帝给她说,秦王也来跟她说。

其实她不想知道啊,她一点都不好奇啊,电视剧里知道的多的都死了!

乔安试图阻止他:“都过去了你就别说——”

“她掌握了先帝,让先帝对她言听计从,还想掌握本王。”

秦王忽地轻笑,笑得无比凉薄:“她当不成皇后,就想让他的儿子当皇帝,听她的话,娶她希望本王娶的女人,最好本王还是个不成器的蠢货,这样她就能效仿前朝女帝,掌握朝堂、垂帘听政,说不定哪一天,还能成为另一位女帝,彻底君临天下。”

乔安:“……”

乔安心想,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本王平生最厌恶被人指使,她想让本王留在京城当太子,本王就偏偏驻扎西南,与她遥隔千里,让她美梦成空……”

秦王语气突然一淡:“但是她死了。”

“她死了。”

秦王眼神有一点恍惚:“她没有死在先帝手上,没有死在她除之欲快的新帝手上,却是在一个雨夜,睡梦中被一口浓痰卡住,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半生筹谋,费尽心机,一个宠冠后宫、野心勃勃甚至能染指前朝的女人,却是死于这种可笑的死法。

多荒唐,多可笑?

乔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小声安慰:“那……那你节哀。”

秦王定定凝望着秦城,眼神难得没有往日的凶戾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半响,他带着笃定的语气,淡淡说:“君临天下也许对本王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是那一天,当本王自西南赶回京城,穿过重重白幡,跪在她的棂前时,本王就发誓,本王会成为皇帝,了却她的夙愿。”

因为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她的夙愿、她的癫狂、她一生的所有不择手段和野望,甚至不惜利用她的儿子,都是为了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

他没有那么爱她,甚至隐约恨着她,他用半生在厌恶她、反抗她,但是她已经死了,死得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离奇又荒诞。

天下之大,他已经没什么东西要追求的,干脆就如她所愿,把皇位,夺过来。

秦王突然转过头,狭长的狐狸眼看着她。

他颇为玩味地问她:“听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说的?”

乔安憋了半天,半响才憋出一句:“……你娘挺厉害的。”

秦王:“……”

“我说真的,真的是个狠角色。”

乔安竖了竖大拇指:“你和皇帝兄弟俩一个比一个不好搞,但是她险些弄死我们陛下,又险些把你变成傀儡,有心机有手腕心狠手辣还不恋爱脑,一心搞事业,真的很牛逼。”

这要是换小说里,这绝对是大女主登基称霸当女帝的女强路线。

“……”秦王盯着她,眼神很凶,像是要杀人。

乔安讪讪闭上嘴,乖乖低下头,抱着膝盖埋着脸,看着弱小、无助又可怜。

秦王最看不惯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偏过头去,倏然冷笑:“看来本王要与突厥结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怎么,你往这深山野林跑,是想趁机逃跑,给皇帝通风报信是吧。”

乔安抬了抬头,小眼神瞅着他,眨了眨。

秦王被她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想到之前许先生说的那些话,更觉得后背寒毛炸起,胸口涌上说不出的晦涩复杂情绪。

他心如火烧,神色暴戾,猛地厉喝:“是不是?快说!”

“嗳嗳,你别急。”

乔安没注意他的表情,自顾自地低头抠着手,小声嘀咕:“你难得说几句人话,我要是随便敷衍你不太好,你等我组织一下语言,想想该从哪里说。”

秦王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神情一滞,那股汹涌的怒气却不知为什么散了一些。

他看见乔安像是发了一会儿呆,冷不丁开口:“其实那天,咱们第一次来秦城的那天,我跟你去看瘟疫的时候,我也挺害怕的。”

秦王冷冷看她:“你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不是,你怎么老急呢,你耐心点听我引入嘛。”

乔安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继续抠手:“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可胆大了,但是我不是,我其实一直在抖腿,尤其是摸到那病患斑疹的时候,那伤口腐烂得流脓,那样子,那触感,特别瘆人,看得我手都在哆嗦。”

秦王沉默下来,定定看着她。

“我不是大夫,也不是你们西南的人,甚至严格来说还是你们的敌人,你说我为什么要往前凑?我怂得不行不行的,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还得装作很镇定很胸有成竹,因为我得让你们相信我,得让你们根据我的话配药,而不是直接把我当屁都不懂闹事的扔出去……”

乔安低低地说:“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我觉得老天既然给我这个天赋,就是让我发挥价值的;老天给人眼睛让人能看见,给人耳朵让人能听见,给我对药草的敏感,不就是让我在想救人的时候有努力一把的机会吗?那么多人要死了,活生生的人,大家都有父母兄妹亲朋好友,我明明有可能能救,能救好多人,我不能因为我害怕,我就连试一下都不试啊,所以哪怕会被骂傻叉,哪怕还有可能被你利用,我也得试一下,要不然我良心不安啊,将来十年二十年,我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秦王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也不傻,你也知道突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事生产,又贪婪好享受,靠抢掠大周边疆的村庄城池为生;裴颜以前跟我说过,他们喜好杀戮,每抢劫一个村庄,就把所有的男人和小孩儿都杀死,把女人抢走,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他们一抢来钱就挥霍,等到了冬天没有食物了,甚至还把中原人当做两脚羊宰杀……”

小雪狐又探出头来,乔安把它抱出来,顺着它蓬松的大尾巴,低声说:“与虎谋皮的道理你比我懂,个中利害和计谋盘算我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突厥百年来一直是大周的敌人,而你是大周的亲王,是险些成为这个大周主人的人,你是背负着大周的使命的,即使朝廷的百姓不是你的子民,至少也是你的同胞,你和皇帝有仇,你们西南和朝廷打仗,那是局势的必然,无话可说,但是你联合仇人,还是这么穷凶极恶不怀好意的仇人来,我觉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