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姐姐呢?”小九儿再次问我。

“小九儿, 这个事情容嫂嫂从长计议!”我对她说,当时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好处理,现在空手而回, 也不算是个奇怪。

“嫂嫂, 姐姐会不会死?”

“小九儿,那姑娘是人家的孩子。我总不能将她抢过来?”

“救人也不可以吗?”看着小九儿纯真的眼睛, 我扪心自问, 若说那个姑娘缺乏了勇气, 那么我缺乏的是什么?

正当我在进行哲学思考, 居然忘乎所以,连厨房里的饭菜都不再惦记, 好在听雨能干, 加上宽婶的帮忙, 才得以完成了晚餐,迎来了小白大夫夫妇,白嫂子看我的眼神中黑核几乎没有, 对我不理不睬,主要起因还是小白大夫,我刚请他多吃一块鸡,他就满脸通红。

就凭他这般的纯情, 他那娘子定然又要吃干醋, 我转向白家嫂子道:“嫂子,最近延寿堂生意如何?”

白家嫂子, 刚刚还想着鼻孔里出气,听见我问这句话,她立马说:“这几日延寿堂重开,生意好了许多,好多人都过来看病,只是相公他入狱的这些日子,身体还没好全,每日里能坐堂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好多病患只能推拒了。”

“既然如此,白兄何不招些徒弟?或者找一些坐堂的郎中,也能为你分忧!”常远从门口进来,我站起来,接过他的大氅,他在我身旁坐下,道:“白兄想过,为什么千金堂能在扬州开那么多的铺子吗?他们培养坐堂的郎中还是有一套的……”常远边说,边倒了一盏酒,喝了一口。

听雨进来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点了点头随着她出去,她附耳说道:“寄槐把黄姑娘带回来了!”

我一愣,看她,她招招手,让我随她过去,进了后院吟风的屋子里,吟风见我进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对我说:“奶奶!”

她的床上那个姑娘,额头,眼睛,嘴角全是淤青,已经面目全非,才离开两三个时辰,就成了这个样子。幸亏小白大夫在这里:“吟风,去请小白大夫过来!”

我问寄槐:“你怎么救她的?”

“黄掌柜回家问了那妇人,她那继母就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等黄掌柜一出房门,她继母就拿了鸡毛掸子猛抽她。我原想着下去帮她,但是想着如此出现必然会多生事端,就忍了,原本想要等天黑直接摸了她走。谁料想天黑了,我还没进去带她走了,她就东倒西歪地跳入了屋后的那条河里,我立马将她捞了起来,就带回来了。因为在屋后,我又手快,没有人瞧见。”寄槐说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有,估计天黑之下,也看不清。

听雨揭开了小姑娘的衣襟让我看,我摇头叹息说道:“别看了,估计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白嫂子跟着小白大夫一起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毫不知情的常远,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跟着我出去,跟他讲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你打算怎么做?”常远问我。

我低头沉思,说:“等下让她跟着小白大夫一起回去,刚好可以为她治伤,几天之后咱们离开带她走。小姑娘才十四五岁,刚好可以陪着小九儿几年。你觉得呢?

”黄家呢?”他问我。

我抬起头道:“找小姑娘的舅家人来闹,让他们去衙门告状。”

“无凭无据,你觉得怎么能让他们受到严惩?”

“寄槐说还要个四五天,刚好处理一下这些事情。”我笑了一笑,“谁也逃不掉!”

等我再次返回吟风的房间,小白大夫看着直摇头,而白嫂子嘴巴里骂骂咧咧,我看着他们俩道:“嫂子,小白兄,这件事情莫要让任何人知道,她要是回去了就又遭罪了。我想着带她走。刚好趁着夜色,接到你们药堂,治疗个几日,好歹跨过了几个街,三五日就够了,在屋子里养伤,也不会有人知道。”

白嫂子抬起头看了看我道:“医家父母心,就这么办吧!”

这个时候,黄姑娘睁开了眼睛,她眼神呆滞茫然,我坐在她身边道:“既然跳了河了,就当自己死了,以后这个世上再无从前的你,从今往后,只有新生的你。”

“我脏!”她抬眼看我。

我摸摸她的头说:“不脏,你是个很让人喜爱的姑娘,小九儿喜欢你。”

“瞎说什么,打你的人才恶心,你别瞎想了,等会儿跟我回去,咱们好好养伤,等养好了跟他们一起离开扬州,别回来。”小白嫂子说道。她真是一个小事糊涂,大事绝对不含糊的女子,突然发现到了这个世界,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女子。

我对着她点点头道:“真的,不骗你!一定让你过跟以前不一样的日子。”

上了楼,我从窗户外看去,对过倒是灯红酒绿,往下看去却是黑魆魆的一片,只是索索落落的声音传来,有人在河边走。我看下去是一个白皮的灯笼,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他们轻声的说话。原来他们对于孩子跳河连说都不敢说出来,只敢自己出去找,做贼心虚到了如此地步。

第二日,入昨日所约,我跟着常远去拜访薛山长,手里提着两瓶酒和昨日做的铜锣饼,另有川中所出的一罐子茶。山长家就在书院隔壁的巷子里,常远拍响了木门,我站在他身后等候。

一个小书童出来开门道:“可是常远常先生?”

“正是!”

“我家先生在怀恩堂等,先生请!”那小书童很是有礼貌,听上去倒是该如侯府一样有好多院子才是,等进去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厅堂,两间厢房的结构。

我看见一个中年的妇人站在那里,浅蓝色的褙子,里面是一件深色的袄子,加上一条马面裙,那股子浓浓的书卷气,比山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书香门第的出身果然不同。她迎了过来道:“可是常夫人?”

“是!”我递上了准备好的礼物,她客气地收下,带着我进了屋里,既然是借着我钦慕的名义过来,自然要恭维一二我说:“听我家相公说您是大儒之后,乃是当世才女,今日来请教一二。”

“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外子不嫌弃,才容了我这一无是处之人有了这点子虚名。倒是常夫人即便在这南方之地,也能听得常夫人的两阙好词!”她讲得十分客气。

“那两阙词实在好,却不是出自我之手,乃是无趣之间翻看话本子得之。若是强按在我头上实在让我惭愧至极……”我俩相谈甚欢,她的书画造诣十分高,看了墙上画,我不免请教这精妙的布局。

深谈之下,一时间技痒难当,铺开了纸,提起笔在脑中构思了一番,画下一幅风雪夜归人,她在旁边看着说道:“夫人这个年纪,有如此的画技已是十分了得。哪里需要我来指教,倒是想要留下夫人这幅丹青,不知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