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尤贞儿偷玉如意的事, 闹去了官府处理。

储、黄两家施压,尽力压住了此事,让尤贞儿悄无声息被审。

本来按照黄家老夫人的意思, 尤贞儿咬死说是捡来的,即可让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轻发落, 偏偏储崇煜对簿公堂的时候,说自己的玉如意不是丢的, 而是放在某一处莫名消失了, 就是被偷的。

尤贞儿百口莫辩,因玉如意价值不菲, 被判了入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贞儿偷东西致入狱的事情, 还是传开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两家人也都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就像姜心慈想的那样, 与其让别人猜测黄家有小偷,也总比两家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不清不楚要好。

待风声稍过,储崇煜便去找世子夫人, 让她去黄家提亲。

世子夫人不耐道:“我不是告诉过你, 我已经去过, 却被黄家人拒绝了吗?你还要我去几次?”

储崇煜盯着世子夫人的眼睛, 音调平平地问:“是么?”

世子夫人陡然对上那一双狭长的冷漠双眼,心跳都慢了一刻, 怒道:“你难道不相信我?崇煜, 你现在怎么这样和娘说话?”

储崇煜不紧不慢地请求道:“请母亲,替儿子去黄家提亲。”

世子夫人失态地拍桌道:“不去!我不会再去丢这个人。”

储崇煜没说话,屋子里的空气都凝住了。

半晌, 储崇煜才用极淡的口吻问道:“您不去,我便另请师长替我去。”又状似不经意地说:“儿子从没问过,我的生生父母究竟怎么死的。”

世子夫人浑身僵住,抬眼看着储崇煜,面色陡然灰白带着惨色。

储崇煜轻拂一下沾尘的衣袖,如平常那样说:“儿子告退。”

独留世子夫人如坐针毡。

许是默契,储崇煜将将才走,储归煜便来了,他春风满面,说:“母亲,您可以去黄家提亲了。”

世子夫人脸色苍白,喉咙涩哑:“崇煜也让我去黄家替他提亲。”

储归煜愕然,随即恍然大悟,储崇煜处心积虑将尤贞儿送进牢狱,是为了黄妙云!

世子夫人很不安地走了神。

储归煜发觉端倪,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世子夫人发了一脸虚汗,唇色发白,说:“我在想,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让他拿主意。”

储归煜不明白,家里的事素来是母亲做主,为什么这次她似乎害怕着什么。

世子夫人绞着帕子说:“我这就去写信告诉你父亲。”

储归煜拦着她说:“母亲,事情可以告诉父亲,但不必要叫他也跟着伤神。既然崇煜要您去提亲,您便去,端看黄家看得中他,还是看得中我。若黄家人不肯将人嫁给我,或者崇煜,谁去提亲也没有用。”

世子夫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笃信地说:“我儿玉树临风,身份尊贵,谁会不喜欢你?我若是妙云,我必然嫁你这样的如意郎君。”

储归煜笑了笑,心里疑虑更重——既是如此,母亲又为何慌慌张张地要去给父亲写信?

世子夫人传了急信去营卫,至于提亲的事,便如储归煜所说,既都非提不可,她便替两人一起提,黄家若看不上储崇煜,可怪不得她了!

提亲的那日,世子夫人带了两个儿子一起过去,正逢黄怀阳休沐,和姜心慈一道见的他们。

世子夫人来的蹊跷,还带了两个儿子。

黄怀阳和姜心慈心里都犯嘀咕,储家这是来做什么?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忠勇侯府竟同时替两个儿子来提亲。

别说是黄怀阳,姜心慈一贯镇定的人,都倍感意外,多笑人的事,一家人替两个儿子来提亲,却看那两个小子的神态,似乎都有必娶黄妙云的诚意决心。

储家这件事做的真不好,两个郎君本就身份敏感,如此举动,易闹得兄弟阋墙,也为难黄家。

姜心慈就知道,储家是个是非之地,她很不赞同黄妙云嫁去侯府做嫡长孙媳。

黄怀阳也很尴尬,储家人怎么这么办事!

可人都来了,似乎什么也不说,不太合适。

他问道:“我记得归煜似乎已经定过亲了?”

世子夫人粗略解释了一番,说亲事合过八字,两人八字相冲,就取消了。

黄怀阳“哦”了一声,清清嗓子,说了些场面话:“两位小郎君自然都很不错,相貌堂堂,文采出众……”语气稍顿,他笑着同世子夫人说:“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容我与夫人考虑考虑。”

世子夫人猜到他们肯定也懵了,等冷静下来后,自然会选储归煜,当下顺着黄怀阳说了几句话很客气的话。

姜心慈适时表达送客的意思。

储家两个郎君同时给两位长辈告辞。

储崇煜作了揖,抬起头的时候,朝厅后屏风看了一眼,目光精准地锁在一个汤圆大的小孔上,冲小孔后面的漂亮眼睛,弯了弯唇角。

黄妙云唬了一跳,往屏风后面直躲,哎呀,被他发现她在偷看了!

镇静下来再看过去的时候,厅里的人已经走了,姜心慈与黄怀阳都出去送客了。

姜心慈与黄怀阳送了客人,齐肩从二门往内院走,天气很好,风很静,石砖甬道上,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的脚步声。

黄怀阳小心开了口:“夫……你觉得崇煜怎么样?”

姜心慈道:“这孩子城府太深,说沉寂就沉寂,说冒头就冒头。归煜则正气清白,质朴显成,看着踏实一些。”

黄怀阳点了点头,虽然认同,却说了另一番意思:“有心计倒也不是坏事,沉寂得住,说明崇煜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有成大事者的远虑。洁自污出,明从晦生,观其文章,也未必不是清正之人。”

夫妻二人不能算意见相左,但的确各有偏爱。

姜心慈也没钻牛角尖,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初嫁给黄怀阳就是看中他敦厚老实,栖守仁德,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许是想的入神,姜心慈走路崴了脚,黄怀阳连忙去扶稳,夫妻十几年,两人却在碰到彼此的时候,都有一种陌生感。

姜心慈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黄怀阳。

黄怀阳松开手,捻了捻指尖。

夫妻两人去了团月居。

黄妙云在廊下剪盆花,装得像模像样。

丫鬟在廊下长凳上铺了两个软垫,还拿了一个绣墩过来。

姜心慈坐绸布软垫上,戳穿黄妙云:“你倒回来得快,方才在屏风后面窥探够了?”

黄妙云吐吐舌头,将剪子丢给丫鬟,坐在绣墩上,给姜心慈捶腿。

黄怀阳笑了笑,心里甜滋滋的。

丫鬟们自觉退开数步。

姜心慈说:“两个人都是你表哥,自幼常常见面,你觉得哪个合你心意?或者都不合你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