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除非我死了

我煮了茶给师父,箬茜在茶烟清芬中起床,给师父道了一声安,我看着她客客气气的样子,怕她拘束,赶紧说:“箬茜姐姐,你现在可是金贵的身子,就不要那么多礼节了嘛,万一给我师父行礼动了胎气,我师父和安大哥可就从朋友变成仇人了。”

她轻轻的笑了笑,我便拉着她回屋歇着。

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笑,我真不忍心告诉她等一下安老爷会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箬茜姐姐,等一下安老爷可能会来初府,明着说为我医病,其实……你也知道。”

箬茜脸上的笑容立刻凝住了,面色有些惊慌,“他……那子亦会来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师父的意思是,如今说你已经身怀有孕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你还是隐忍一段时日。”

她点点头,但明显还是惊慌失措着。又问我:“那等下我该怎么做,我是不是要躲起来?”

“昨天那么多人看见我和师父带你出来,躲应该是没用了,我师父也没说什么,不过他应该会处理好的,你就安心待着,见机行事吧。”

我拉着她冰凉的手,对她笑笑,“放心吧,我师父那么聪明,有他保护你,肯定没事的。就算打起来,安老爷也打不过我师父。”

“嗯,落儿,我都听你的。”

我扶她到榻上休息,弱娇的美人微蹙着眉,举手投足都让人疼惜着。

我关了房门出来,见师父立于院中,好像在思虑着什么,我也不敢打扰,就轻轻回房间给他拿了件披风遮上。他依然未动,我知道他定是在筹谋一些事情,就站在边上陪他一起。

院落清冷如常,高大的玉兰树早已落尽花叶,只剩孤零零的枝桠迎着寒风,颇有几分傲骨。我想起初浅园中依然泠泠欢笑的梅花,想起她的闺房里哪怕是冷冽严冬依然如春日般充斥着花草的香气。

自从齐琦加害简儿之后,六皇子对她又恢复了些柔情,她现在应该过得还好吧,不知道是真的对她残存的感情还是因为师父的出手相助。不过启彦大势已趋,初浅很快就要和别的女人一起服侍同一个男人了。

女子的爱恨,有时候真是由不得自己的。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着,直到外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扣门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师父恢复了神色,示意我去开门。门一开,竟是小七站在那里,“姐,安老爷来了,在前厅和老夫人说话呢。”

我心道他怎么会跑来传消息,我根本没有叫他啊,便问:“你怎么来了?”

他可能刚才跑的急,气还没喘匀呢,对我说:“二公子让让我去前厅盯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师父,他冷静如常,看来师父已经完全搞定了这臭小子了。我说了声知道了,打发他走,回身对师父不乐意:“师父,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小七那么熟啊,你不会嫌我笨又要收徒弟吧?”

他淡淡的说:“这个孩子的确有些资质,你不是说做自己的师娘不妥吗,你若是愿意,便可以做他的师娘。”

我哑口无言。

他转了话题,“大夫上门问诊,你作为病人一个去床上歇着,这么生龙活虎的可不好。”

我“哦”了一声,歪头靠在他肩上,假模假样的哼唧,“落儿好难受啊,师父快去请大夫呀……”

他有点无奈,抬手抱起我,往屋中走去。

我受宠若惊,“师父,我是装的,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

他不说话,一直把我抱到榻上,褪去我的外衣,又给我盖好被子,波澜不惊的说:“师父喜欢抱着你。”

我心里一甜,傻傻的对他笑,“师父,你快要把我宠坏了。”

“那便这么坏着吧,反正你一直都不是什么好徒弟。”

我朝他吐吐舌头,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了纷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有点紧张,看着他,他用手把我按进被窝里,“安心待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一句话,我立刻就心安了,老老实实的窝在被子里。

他起身开门,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心里打着鼓,听师父淡若秋水的声音向安老爷问安。

紧接着我的房门响了,那张严肃的老脸出现在门前,我赶紧爬起来,“见过安老爷。”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我看见安子亦也跟在他的身后,面容憔悴,丝毫不见当初英姿勃发的模样。我意识到师父早上说的话是正确的,今天可能真的会发生一些事情。

安老爷严肃着一张脸,和师父的严肃有些不太一样,师父是一种旁若无人的淡漠,而这个老头,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古拙,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让人觉得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满意,随时可能会教训你。

我小心翼翼的把身体坐的端正些,安老爷没说什么话,直接走过来为我诊脉。我老老实实的伸着手,感觉胳膊都有些僵直了。

我听见自己的心在不安的乱跳,脉息肯定也有些乱,他鹰一般的眼睛看了我一下,收了手。

我的手臂还直挺挺的伸着不敢动,看向师父,师父对我露出一个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我稍稍安了点心。

安老爷起身到桌边,早有人备好了笔墨,他提笔草草写了张方子递给师父,“体质亏虚,并无大碍,不必太担心。”

师父轻生道谢,安老爷又说了一句:“这个丫头心绪不稳,倒是要注意一下,否则会出事。”

师父轻轻的眯了一下眼睛,没说什么,我听得好奇,心绪不稳能出什么事啊,这个老头肯定是为了报复我师父带走了箬茜,故意吓唬人的。

安子亦轻轻的看了我一眼,点头示意我没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还一直直挺挺的伸着,样子傻极了,我赶紧把手缩进被子,半个头也缩进去,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们。

“贤侄,老夫今日来此,不仅是为了给小姑娘治病的。”

这老头子也真是直爽之人,说话完全不拐弯抹角。

师父顿了顿,知道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沉声说:“伯父所问之人,在我房间休息。”

“荒唐!”

随着低低的呵斥声,还有“啪”的一声,瓷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老头子站起来,看着师父,眼光中是凌厉的光。

师父淡然的看着他,丝毫不被安老爷的气势所威慑,轻轻的说:“小侄昨日请箬茜姑娘来此小坐,完全是因为她是我徒儿的朋友。”

老头子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安子亦从后面走出来,对安老爷说:“父亲,都是孩儿的错,您不要为难初澈。”

安老爷根本不看他,“混账东西,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然后继续对师父说道:“初澈,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向来稳重,老夫也不为难你,你把那个女人交给我带走,否则别怪我不念安初两家多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