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当天在西偏殿宴客,绣玥给帛尧烧的菜式是鲜嫩豆腐滑,黄瓜切片炒肉,又炖了一道补汤,虽然她又回到了从前的一贫如洗,但请帛尧用膳,还是要舍得把压箱底的荤菜都摆上来。

毕竟帛尧这回来,可是救了逊嫔娘娘一命。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一条人命。逊嫔娘娘知道从此免了训-诫,回到后寝殿还哭了,不单是为自己,还哭自己的女儿。

帛尧不知道,这也是她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菜式了。吃过这一顿,绣玥可要喝好一阵子的西北风。

但即便是这样,同他平日用的永和宫里送来的精致菜肴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帛尧瞅着桌上两菜一汤,自己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很少有人知道,他小时候吃惯的就是这些菜,他抬头疑惑地盯着绣玥看,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还是……

“怎么了?”绣玥朝他笑笑,将筷子递给他,“快尝尝,都是我亲自烧的菜!”这话可不算骗人,虽然菜都是宝燕洗好了的,毕竟掌勺的可都是她亲自上阵。

绣玥瞧着他半天没动,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菜比总管平日用的,是显得寒酸了点,总管见谅,将就将就罢。”

话音还未落下,门外忽响起了几声叩门声。

西岚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玥小主,小主在吗。”

绣玥瞧瞧帛尧,起身到门口开了门。

“玥小主安。”

西岚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个膳食盒,她瞧见坐在房间里面的帛尧,对绣玥笑道:“逊嫔娘娘听闻小帛爷今个在延禧宫用膳,娘娘感激小帛爷相救之恩,特派奴婢送了这几道菜过来,还望小帛爷不要嫌弃。”

西岚将食盒盖子打开,让绣玥先瞧了瞧,悄悄道:“逊嫔娘娘特意叮嘱的,菜务必都是要最好的,小主您看看。”

绣玥向里面瞄了一眼,果真都是极好的菜色,她拎了过来,进到房内高兴地给帛尧看,“逊嫔娘娘的心意,都是给总管备的,你看看,都比我备的这两道菜丰盛多了!”

正愁着她准备那两个菜式太单薄,这不,逊嫔娘娘就送了美味佳肴来,这下可够招待他了呢。

绣玥开心着,却见帛尧径自伸筷夹了桌上的薄瓜片炒肉到碗里,一语不发地用膳。

“帛……”

“拿出去。”他瞧也不瞧,道。

“可是……”

帛尧嗤笑了一声,便不再理她,埋头用着膳。

绣玥有点尴尬,这样令逊嫔娘娘下不来台,还不知要如何教西岚去回禀,还是西岚机灵,她忙对绣玥笑笑,主动道:“食盒是娘娘吩咐奴婢送给西偏殿来的,若是不合小帛爷胃口,还请玥常在您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绣玥这阵子正手头紧张,今年冬天多了好几口人吃饭,都要喝西北风了,哪还配嫌弃什么。“逊嫔娘娘的心意,我收下了,代我谢过娘娘。”

她将食盒收好,一会教宝燕将菜再拿过去两盘分给小禄子他们吃。

西岚告了退,绣玥将门合上,重新回到桌前坐下,端起碗,瞧着帛尧缓缓用着她那两菜一汤,现在她才明白,初六听到请吃饭,脸上那表情的含义。

帛尧是挑剔的厉害,但他尝这两道菜,味道其实还可以,不知是否又是巧合,都极完美地避开了他不喜欢的口味,他喜欢肉片和黄瓜片都片得薄薄的,汤不能太寡淡。

吃饭的时候有些安静,他一直低着头,静静地用膳,初六被倒霉地赶出去跟宝燕几个人一齐到次间用膳去了,就他们两个人,绣玥吃了几口,就一直瞧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今天的事儿,諴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不利…”

毕竟,他只是一个奴才,諴妃娘娘若说翻脸就翻脸,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听到这话,他才将目光从手里的碗抬起来看她,随后哼了一声:“她对我不利?她害我还少么,还差这一回。”

这话倒是听得绣玥心更悬了,她抓着筷子,努力看向帛尧:“不会真有危险罢?若是真有危险,那咱们赶紧想个法子,避过去。”

帛尧瞧她是真有些担心了,才又安抚了她一句:“不会有事的。暂时她们还动不得我。”

“倒是那两个废物的事,你前前后后筹谋,到底想怎么着?”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绣玥思忖了片刻,将心里的想法全然说给了他听:“其实这件事我想过了,从前到后,做得滴水不漏,单看证据,铁证如山,实在难以找到破绽。”

“那些赃物,是在鄂秋手上被当场抓获,他无从抵赖。而那些与他接头的太监,皆指认是被鄂秋威逼利诱,鄂秋同他们说,说那些玩意儿都是鄂啰哩想要运送出宫的打赏之物而已,他们才敢接手,之前的那些已经被卖到宫外去了,无迹可寻,再想要查也无从下手。”

“更何况这些人姚胜既然敢用,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笃定了他们绝不会出卖他,否则他也不敢贸然让这些人出来诬告鄂秋。”

听到这,帛尧倒是起了点兴趣,“既然如此,那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绣玥的笑容显得特别有深意,“若是顺着他们的人证物证来查,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当然是被动的。”

“不如想想,内务府的宝物失窃,作案的,会是什么人?”

帛尧随口应道,“当然是宫里的人。”

“没错,宫里的人冒着杀头的危险,盗走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珍宝,就说明他们不是单单为了某一件宝物,而目的很可能就只是为了——谋财。”

听到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点头道,“不错”

绣玥道:“咱们不妨先顺着这个思路设想,这宫里的人,除了皇后娘娘出身尚书府,余下的出身都不高。近日来,哪个宫里头大把大把的花银子,用不着查内务府的开销,只要平时稍加留心,就可以留意到。”

话不用说完,帛尧心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

启祥宫最近往景仁宫里不停送东西,先后送了一柄嵌白玉如意、金镶双珍珠坠还有翡翠镯子,永和宫也送去了鎏金穿花步摇和一套宫装。

景仁宫前些日子往他的院子送了几块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当时景徐极为殷勤地向他提及,这是启祥宫送给諴妃娘娘的,諴妃爱不释手,却一块也没留,如数送了过来。

这些事儿,他是知道的,所以自然想到了谁可疑。而钮祜禄绣玥,他瞧她坐在对面,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无法知道这些内情,却还是怀疑到了简嫔。

这个女人看着随和,实则精明起来,也不可小觑。

绣玥浑然不知帛尧在心里肖想着自己,还跟他头头是道接着分析:“既是宫里的人偷了奇珍古玩,又不在少数,断然不敢将这些宝物在自己的处所藏匿太久,一来极易被搜查出来,二来这些东西在宫里,大部分就只能是东西,只有运送出了宫,才是实实在在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