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月共潮生(第3/11页)

不是赝品,是纯天然的金色珍珠。

并不全因为这从天而至的礼物,还有许多,关于他的所有,都在渗入她的血液,流到心深处。她只剩了一个念头,如果她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休说是去法兰西定居,就算让她去德意志称帝,她也绝不会受到诱惑,离开中国。

沈奚收好梳妆台上的东西,还是戴了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只是发带换了个新的样子。

房间外,傅侗文在走廊上等着她。

见她出来,他没问她关于珍珠的事,她也没提。

两人走到公共甲板时,风很大。

露天的地方,都是积水。

沈奚上去前,将脚腕上的裙角打了个结,用这个简单的法子让长裙短了三四寸,避免沾到积水。她直起腰,留意到狙击手在角落里,注视着他们。

她悄声问:“花了不少钱请他吧?”如此尽忠职守。

傅侗文两手斜插在长裤口袋里,给狙击手打了个眼色,让他离远些:“他和雇主在路上起过冲突,我去问,才让给我。所以花费并不高,毕竟船已经离岸,他需要在海上找到工作。”

海风骤起。

沈奚按住自己发上的缎带,傅侗文走向海浪的方向:“带你看一看大西洋。”

风把他的话吹散。

遥远的海平线上掀起了一道可见的大浪,暴风雨要来了。

水手们在甲板的四周忙碌着,在做完全的准备,狙击手在角落里张望四周,谭医生靠在避雨的地方,在抽烟。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有他们在甲板尽头,无所事事地站着。

乌云压顶,一道闪电劈过铅灰色的天空。

沈奚仰头:“在这里会被雷劈到吗?”

“说不准,”他将右手递给她,“要不要试试,一死两命,也算是佳话。”

人体导电吗?她当他是玩笑,可当真握上去,却只余肌肤摩擦而过的心悸,从指间滑到掌心,每一寸都是。两人的手最终交握在一起。

“胆量还不小。”傅侗文笑着说。

风将海水抛到半空,如烟火般炸开,像细碎的沙,洋洋洒洒地落了她满身。

她余光里尽是他的影子。

傅侗文,傅三爷,三爷,三哥……侗文。侗文。

接连两道厉闪,撕开云层。

傅侗文将西装脱下,披到了她单薄的肩上。也由此放开了她。

另一端甲板上的吵闹声渐起,有船员落水。

约莫十分钟的样子,救人的和落水的都被拉上来,落水的那个昏迷不醒,被平放在甲板上抢救。有人过来,劝说他们退回去,去避雨的半露天休息室。

风太大了。

两人回到避风雨的地方。

傅侗文竟去和谭医生要纸烟,谭医生听到他的要求,满面错愕。

不过他接了烟,捏着纸烟卷在金属栏杆上磕着,烟丝落到谭医生鞋上。

谭医生恼火:“你这人,真是糟蹋东西的好手。”

“记账上,全赔你。”傅侗文将揉烂的烟,塞回到原主人手里。

谭庆项想到刚刚看到两人在牵手,可又疑心是自己错看了,犹豫着还是没问。

“我去更衣室。”沈奚委婉地说。

傅侗文应了,随她离开。

公共甲板对全船开放,里外两道门,里边那道门里是洗手间。

外边这里算是半个休息室,也是真正的更衣室。

她在洗手间里听到两个褐发的女孩子在说,昨天靠岸时,见到特等舱的管家去替贵客们采办新鲜牛奶和水果。“一等舱也有的。”其一小声说。

“亲爱的,不如这样,你看旅途漫漫,我们总要找到一个可人的男孩子谈场恋爱,”两人低声笑着,“我要一个月才到,你呢?”“下一次靠岸,他们是这么说的。”

沈奚在她们的谈笑中,听她们说干脆去一等舱找一位先生同住,莫名冒出了谭庆项的脸。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离开洗手间。

更衣室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几个隔间的门都敞开着,沈奚没看到傅侗文。

她想,他应该在更远的地方,于是挑了个隔间进去,对着半身的古铜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和头发。她两手捧着自己的脸,盯着眼下的一道乌青时,听到隔壁房间的门上了锁,很快,伦敦口音的英文出现……不对,重点不是口音,而是内容。

“亲爱的,我爱你,不要怕。”这是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亲爱的,我弄疼你了,”男人的回应,有着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的羞涩,“我没有真的实践过。在伊顿公学时,我在我的姑妈那里住过,她的贴身女仆很喜欢我,可我们也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沈奚约莫猜到是什么内容,她想要悄然离开。

镜子里,出现了傅侗文的身影,他手里拎着买来的新纸烟,来接她。

沈奚在看到他的一霎,猜到他会开口,两步上前,手压到他鼻梁下,挡住嘴。傅侗文惊讶地垂眼,她握住他拿烟的手,脸红地摇头。

“我只摸过她的前胸……”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这位伊顿公学的贵族青年,请你不要再叙述你和女仆之间的性启蒙了。

沈奚面红耳赤,祈祷着傅侗文能领会她的意思,两人可以在不打扰这对幽会情人的情况下,体面地离开。可是当隔壁陷入安静,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贴着的位置,是他的嘴唇,他鼻端呼吸的热量也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平稳的呼吸节奏,比那一对小情人的对话让她更无法承受。

无声地,傅侗文将烟盒放到了铜镜前,这样空出了手去扶着她的腰,另一手去拉门的扶手。他给他们的更衣室也上了锁。

沈奚的手从他脸上缓缓滑下,无处可放,虚握成拳,空悬在两人之间。

他的银色领带,被一根珍珠别针固定着,黄金色的珍珠。乍一看,和她的那副耳坠、项链像是一套。

隔壁男人在说:“当然,她也对我做了一些事,比如像你现在这样,抚摸我,她很热情……”

为什么西方人会这么喜欢说出来,只去做就好了啊。

哎,很好,没有声音了。

哎?不是停止,是在实践。

男人在低低地说着爱你,呼吸粗重,女人没有发出声响,看来,还是无法突破第一次的阻碍,选择的是另一种方式。沈奚开始自责,不该听婉风和那些英国女孩的经验分享,此类知识获取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