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见(第2/2页)

傅非臣坐在她身边,看过来,轻问:“这里时兴的菜系味道偏淡,我让人单独给你做几个辣菜?”

她忙说不用,“我不挑。”

有就吃,没有就算了,不是要紧事。

傅非臣见她坚持,作罢。

不多时,开席,菜陆续上来,大人酒过三巡,虞星闷头吃,差不多半饱。

起身去上洗手间,发现门关着,想起傅修远离座,怕是在里面,便没敲门,到外面去上。

家宴包下的这个厅很大,用餐的厅外还有走廊和其他休整用的小间,以备不时之需。

虞星从洗手间回来,行至厅前,听见里头传来热络动静。

傅嘉懿正说起在国外时的趣事,逗得满桌人欢声笑语不断。傅修远跟她作对惯了,不留情面拆台,两人斗嘴,不甘示弱。

几个长辈只好缓和,连声说“好了好了”,打着圆场。

笑笑闹闹,是真正的一家人。

虞星忽然不想进去,她想起虞宛贞,想起以前的十几年。

说不清的情绪自心底涌起,有点烦闷,脚尖一转,朝外头庭院行去。

庭院里种着不知什么品种的花,小小一朵,像沾染颜料的毛笔在宣纸上印过留下的痕迹。淡淡的香,轻飘飘。

不知在庭院里待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轮辙碾过地面的声音。

回头一看,傅非臣坐着轮椅过来。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轮椅停下,离她两步远,他道,“我看你都没吃多少。”

虞星在树枝丫下转身,“我出来吹吹风。”

傅非臣望了望她,瞥见什么,忽然起身。朝她走了两小步,在她面前蹲下。

她忍住往后退的冲动。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给她系鞋带,“这鞋子有点跟呢,不当心仔细摔了。”

虞星垂眸望着面前蹲着的人,一愣。脚下的棕色小羊皮女鞋,左脚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

傅非臣的肩膀比起同年男性,稍显瘦弱,低着头,脖颈那块皮肤露出来,和手臂一样白。但他还是比她宽阔,比她壮实。

从小到大,只有小姨为她做过这些。给她剪脚趾甲,给她穿袜子,给她绑头发,给她系鞋带。

如今,给她系鞋带的人又多了一个。

傅非臣缓缓站起,退后,扶着轮椅扶手,有点吃力地坐下。

他抬起脸,问:“修远说,酒会那天,有人欺负你了?”系鞋带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他的态度再自然不过。见她愣了,问第二遍,“是吗?”

“我班上的同学。”虞星回神,说,“以前有点过节。”

“这样啊,我知道了。”他没追问,淡淡一笑,“回去吧?”

虞星望向不远,厅里还有一桌傅家人,她点头说好。

他将要使轮椅掉头,不知怎么,她忽地上前一步,自己都有点惊讶,但还是小声说:“我推你。”

傅非臣顿了顿,没有拒绝。

正厅里,傅嘉懿等她已久,伸长了脖子,“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一把拽她在身边坐下,“快快,超好吃的甜点,我给你点的,你尝尝!”

傅修远不过走开一会,取了支酒,位子便被傅嘉懿给了虞星,一边开酒一边骂道:“傅嘉懿你差不多得了,怎么不把你座位让出来,我还想和妹妹坐一块呢!”

“你坐什么坐,站着吃拉倒。”

“嘿?”

傅嘉懿瞪他:“瞧你这显摆劲,就你有妹妹是怎么?谁还没妹妹。”她搂住虞星,“现在我也有了!”

傅修远比了个二,气她:“我有俩。”

嘴上骂着,扯了张凳子在虞星身边坐下,顺手给她拿了个干净杯子,“喝酒不?算了,我给你倒点别的——”

“晚上去我家住吗?”傅嘉懿靠过来。

虞星为难,“呃,我明天要上课……”

“怕什么,有司机!”

她还没答话,另一边傅修远凑近,问:“酒会那几个人,你回学校收拾了没?我跟三叔说了,他都不高兴了。”

傅嘉懿从不错过任何八卦,一听,好奇追问:“什么酒会?什么人?”

傅修远把事情简单一说,傅嘉懿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哪能忍:“还有这种事?谁啊,我去收拾,准叫她们好看!”

记仇是傅家人的优良传统。

左边是傅嘉懿,右边是傅修远,虞星卡在当中,两头都热情似火。

而傅非臣,早已回了座位,任年轻人闹。

他们三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上一辈如此,下一辈自然亲近。

听着堂兄堂姐你一言我一语出谋划策要给她出气,虞星招架不住,望向傅非臣。

感受到她的视线,正和兄长说话的傅非臣对她柔柔一笑。

虞星忽然想起回来之前,他说过的话。

那是他们“父女”唯一一次亲昵。

在她答应回傅家的那天,傅非臣摸着她的脑袋,向她保证:“傅家就是你的家,傅家人都是你的亲人。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她心里原本是残留着抵触的,所以不愿意被同学叫做“傅同学”。

对于成为傅家人,她有一点堂皇,还有一点忐忑和不安。

但她感觉到了,傅家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向她靠近。她是虞星,也是身体里流淌着傅家血液的一个人。

在亲缘关系之下,一种温热的,柔软的奇妙感受,正慢慢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