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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他忙上前挽住胡容筝的袖子,缓缓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说道:“母后,天下是我母子共有之,母后与皇儿朝夕相处四年,当知皇儿虔爱母亲,并无专政之念。不要说皇儿现在年纪幼小,还不具备亲政的才德,就算将来皇儿能够亲政,也决无强迫母后归政之事!母后,你放心!”

话说到这个地步,胡容筝倒有些讪讪的,她双手扶起元诩,叹道:“痴儿,你怎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婢子!如果让潘彤云一步登天,居于大魏皇后之位,你我母子都要受到天下臣民的耻笑!你忍心让大魏元氏的高贵血脉蒙羞么?”

元诩拭去眼泪,却并不服气,恨道:“为什么不可以?从前汉武帝喜欢的卫子夫只是一个歌女,竟然也成为大汉皇后,兄弟侄儿都被封侯,但人们只以此作为美谈,从来没见过有人嘲笑汉武帝。”

“痴儿!”胡容筝微微一皱眉,嗔道,“枉你读过那么多书,全无半点见识!先秦两汉并无门阀,所以秦始皇的母后和汉武帝的皇后可以是歌女出身。自三国两晋起,门阀之念深入人心,士族绝不与平民通婚,我们堂堂大魏皇家,又怎能将一个罪臣之后、宫奴出身的婢女立为皇后?祖宗家法,非鲜卑八姓的女儿不能为妃,非五姓七望的汉女不能入宫,如今就算不拘泥于成法,可要是将一个身为罪臣之后的婢女立为皇后,天下士族也会物议沸然,笑我大魏无人!皇上就是不怕天下人讥笑,难道也不怕列祖列宗在地下不安吗?”

元诩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他忽然冲口说道:“我既为大魏天子,何必受这些虚文所缚!太后陛下不也曾经与一个小小的侍卫官杨白花热恋吗?不也曾逾过礼制,与王叔元怿以夫妻名义相守数年吗?来自朝野的讥刺,沸腾盈耳,太后却都置若罔闻。如今,我只不过要立一个宫婢为皇后,也算不得怎么逾礼!”

这一番话,发自他本心,并无多少恶意,胡容筝却听得心中愤恨,她不由得斥道:“诩儿无礼!看来……你是长大了,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都不必再来崇训宫请教。朕会即日升崔光为太保,他是北朝一代文宗,又是你的恩师,有什么事,你只管询问他,若他不反对,朕也不会有意见。”

她冷冷地说完这番话,便拂袖而去,将元诩一个人丢在那只悬着两盏红纱灯的空旷的清凉殿中。

晃动的黯然光线中,十五岁的元诩觉得,母亲的背影是那样遥远而陌生,她似乎遥不可及,又似乎如影随形,其压力和影响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