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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来不易发怒的元怿,心底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嫉妒感,身为洛阳城女人们热烈追逐对象的英伟男子,他的确有资格为此而不服气。

“施主!”高坐在莲台上的天竺老僧,忽然睁开眼睛,用枯干的食指指着端坐在他面前的元怿,喝道,“汝心中无禅,何故亦来听经?”

元怿大惊,这才收束了心神,向天竺僧微笑合掌道:“弟子学禅十五年,法师何谓弟子心中无禅?”

“施主脸上六情毕露,爱恨缠绵,辗转难安,哪里是什么学禅向佛之人!去去,可以不再听也!”那大有化外之人风姿的天竺僧,竟然当着几个宗室亲王的面,毫不客气地驱逐起元怿来。

“法师,凡人皆有欲,为去欲望,所以学禅。”元怿赔笑道,“久闻法师有极高明的相术,曾于南朝建康城里的秦淮河妓馆里度得一名妓,谓其有佛性,后来竟然成了正果;又曾从梁宫中度一王子,从洛阳城中度一名将……法师,这三人混迹红尘,难道无欲?”

形容枯瘦、衣着单薄的天竺老僧,在一盏青灯下将手乱摇道:“你无禅,你无佛性,你无侍佛之缘。来,老僧为你相一相。”

“有劳。”元怿微笑抬起脸。

“长颐深准,骨相清贵,定有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能,可眉心有情爱结,当永沉欲望之海,不得自拔。”天竺老僧的眸子湛然有神,只扫了元怿一眼,就侃侃而言道,“面有横纹,不得善终,必遭横死!施主,你若能远离宫中女子,方可保全无事。”

宫中女子,那不就是胡容筝吗?元怿自己在心底苦笑,也许,他这辈子注定了无法将这份孽情释怀,尽管在他的面前,她永远表现得那么冷漠无情……

毗卢殿内,寒气越来越重,听经的人开始两两三三散去,元怿仰头长叹一声,拂衣而起,也向殿外深雪中等候的三马安车里走去。

跟随在元怿身边的侍郎元顺,注意到了元怿的失态,也有几分明白清河王是为了什么而神思恍惚,他忍不住问道:“四王兄,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嗯,什么事?”

“胡太后再有才干,也不过是个足不出宫的弱女子,当初,宣武帝驾崩后,身后孤儿寡母,胡太后怎么可能是你这个手握兵权的至尊亲王的对手?”

元怿撩衣上车,脸色平静地打断了他:“元顺,有些话今后不要再提起。别忘了,是太后赏识的你,你才有今天。”

马车辘辘驶动,元怿微阖双目,直到再也听不见那隐约传来的箫声,方才长长地出一口气。

其实元顺说的正是不少宗室和大臣的想法。就连刚才那个方外老僧也知道,他元怿既有帝王之相,又有帝王之能,却偏偏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神智昏悖,甘心放弃帝位不居,甘心放弃性命不要!

胡容筝的父家家世并不贵重,外援既少,又乏实力,差一点就因为那条“留犊去母”的皇家规矩送命。

若非他倾力相助,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可能稳稳当当地坐到太极殿上发号施令?手握十数万重兵的他,完全可以从胡容筝手中夺取临朝专政成为摄政王的机会,甚至从侄儿元诩的手中夺取帝位,来一个兄终弟及。

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心甘情愿地站在她身后出谋划策。

这么多年了,难道她就从来也没有懂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