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的赌局(第4/5页)

沈家明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卫星电视,仰靠在沙发里,认真看起晚间新闻。新闻主持人穿着淡粉的套装,笑容标准,英文也说得很地道。

“下边是特别插播,”简短的广告后,女主持人已拿起一摞资料,语气平淡地说,“今晨五时,菲律宾‘自由武装’在马京达瑙省等三个市镇,向政府军驻地发动袭击,当地政府军队立刻给予还击,双方交火持续数小时。现在政府已派出第一机械化旅,加入战斗……”

她听得认真,沈家明已经随手切了另一个频道。

“怎么不听了?”南北奇怪地看他。

沈家明不停换着各国的频道,告诉她:“是菲律宾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窝里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的游轮现在应该是在泰国海域,周生家已经安排好了。菲律宾的事情,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她把烤鱼吃得干干净净,抱着薄荷柠檬茶,和沈家明闲聊。这间房是半环形的落地窗,半临着海,两个人坐得不远,看远处的海平线和云层。

“有风暴要来了。”她喃喃着说。

沈家明没听清楚,刚想开口问,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拿起电话,听了两声就放了下来:“下边人说,进入了强台风地带。”

南北“嗯”了声:“风暴还好,只要不进入暗礁海域。”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不远处。

海上日落很晚。

仍旧能看到海面的颜色。

她正有些出神,却发现了另一个蹊跷的地方。按照沈家明的说法,现在应该已快接近泰国海域,怎么会出现“黑潮”?这种近似黑色的海水,只会途经菲律宾等地,而不该出现在这里。

南北潜意识里,勾出了一个地形图。

巴士海峡?

“我记得,我们傍晚的时候,已经离开巴士海峡了?”

沈家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离得很远了。”

可是现在,这艘游轮明显在巴士海峡。

她没有立刻告诉沈家明,只是疑惑,是主人家说了谎,刻意在公海多留一晚,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人,在操纵航线。

“你该去赌场了。”她转过身,靠着玻璃提醒沈家明。

“差不多,是该准备了。”沈家明从沙发上站起身,忽然有些好奇地问她,“你真的不关心输赢?”

南北不置可否地看他:“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平安返程。”

沈家明很快离开。

夜幕悄然而至,房间里很暗,她想要去开灯,手已经按住了开关,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瞳孔在不由自主地缓慢散开。她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拉远了距离,发现很难对着中指指尖聚焦,悄无声息,毫无痛苦。

她的动作,渐渐停滞。

在东南亚很习惯用这种逼供手法,肾上腺激素打散瞳孔,然后是幻觉,颅内血肿。

瞳孔散开极限是9mm。她当场见过一次,也只是旁观。

瞳孔散开的眩晕感,迫使她背靠着墙站立。

没有任何声响,房间的一切都是寂静的。她手摸着墙壁,站了大概十分钟,终于能够适应眩晕,眼睛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手心的皮肤,紧贴着墙壁。

她让自己集中精神,判断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或许是食物,或许是药物,或许只是悄无声息、难以察觉的毒烟。可能性太多,理由也太多,这船上的任何人,可能都会有理由这么做。就像在这世界的很多地方,你走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击中,一枪毙命。

有时候被仇恨者,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何况她是南北,南淮唯一的妹妹。

她有些混乱地想着,试图从各种猜想中,找出什么蹊跷。船的航线悄然改变,连沈家明都不知道,是有人想继续留在公海?在最安全的地方,想要做什么?

昨晚死的那个女人,最后拼死要做的,也是让船留在公海——

还有忽然的中毒。

南北不断试着自己的身体机能。

到现在为止,除了瞳孔扩散,没有任何多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程牧阳。从千岛湖开始,他就始终在受着生命威胁。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好到让她以为,他此行只是为了和自己风花雪月。

可是,那晚是她忽然睡醒,就看到了枪战。

又是她和沈家明忽然决定从楼梯间离开,才看到了血腥场面。如果她那晚一直睡到天亮,或者没有看到楼梯间的尸体,或许她什么都不会知道。仅是偶然,就已经有两次。

而那些她没有看到的呢?

当他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猜想里,南北忽然就觉得心跳得不算太稳了。

如果她的瞳孔扩散,只是为了阻碍她的行动,那么原因,会不会是有人要彻底威胁到程牧阳的生命,而不想让她插手?

她边想着,已经边脱下自己的拖鞋。

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然后摸索着,给自己换了身贴身的短袖和棉布裤子。所有这些在不可视的条件下,花费了五分多钟,她需要让自己行动方便。她握住房门的扶手,还在用理智劝说自己,如果打开这道门,危险是难以预料的。

现在的她,最该做的,是找到沈家明,让他来自己的房间。

可是,她担心程牧阳,担心在自己失明的这段时间他会有危险。哪怕找不到他,也有机会见到小风或者阿曼,或者是其他的人。

她打开门,不轻不重地对着走廊,问了句:“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脚步声。

这个时间,应该所有人都去了赌场。但是,理应有负责这层安危的人,可是却空无一人。不过也好,适合她光着脚走过去。

南北的房间是在走廊的一侧,而程牧阳的,是在另外一侧的尽头。

她手摸着墙壁,以最快的速度往道路的尽头走。

指腹滑过墙面,第一个门,再是墙面,第二个门……直到摸到他的房门,她终于停下脚步,轻轻地叩了叩门。没有声音。

他去赌场了?

她又轻轻地叩了叩门。

就在安静中,她明显感觉手下的房门,被打开。

“程牧阳?”她叫他的名字,手已悄然握成拳。

如果不是程牧阳,那就是最大的麻烦。

没有回答。

她绷紧周身,随时等待还击的时候,却猛地被人拉入房间。“是我。”程牧阳的声音,短促而急迫。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他抱起来,迅速移动。

巨大的碎裂声忽然贯穿了整个屋子。

在风声灌入房间的呼啸声中,她猛地被捂住口鼻,身子一空,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从高空极速坠落下去。瞬间入水的同时,耳畔有骤然的爆炸声,却在巨大的水底冲力中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