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6)(第2/3页)

后来是他一个只打过一两次照面的朋友的朋友,另辟出一条蹊径,任他去周旋。那人说这是低本高利的买卖,做一次没事,救命重要。

起先他还犹豫不决,害怕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他也曾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本本分分,恪守己责,他也害怕牢狱之灾。

可看到那群“瘾君子”勾肩搭背,狼狈地吞云吐雾,飘飘欲仙,满是针孔的胳膊伸到他面前,把大把大把的人民币,卷成纸棒塞了他满兜,那一刻,他却不觉得是自己在害人,而是他的妻子,终于能上手术台了。

万事开头难。

可这一行,一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他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两张家庭合影。

一张是他和亡妻,十几年前的了,去伽卡那年拍的。

身后一片火红的罂粟花田,妻子穿了身嫩绿色的裙子,可却不觉得是她在陪衬花,反而是那些花儿,把她陪衬得愈发美艳。

另一张是十年前,他与林槐,还有林榣、林栀在一起拍的。

他作为父亲,以庇佑之姿在最中间,林槐在他左手边。小小的林栀那时大概七岁,依偎在林槐身旁,露出没长全门牙的豁豁牙,笑得很是娇俏。

他的右手边是一脸冷淡的林榣。

是了,林榣一直是这幅表情。无情无欲的,这一回林栀好不容易回来,她当姐姐的,竟然无波无澜的,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正想着,门叩响了。

林问江把相框放回原位,喊了声:“进来。”

林榣端了杯茶,刚才张嫂送到门前,她就劫下自己送来了。

她走过来,放到桌上,然后不动声色地掠过林问江手旁的两个相框,淡淡说:

“林槐没回来。”

“去哪儿了?”

“不知道。”

林问江轻酌一口茶,冷哼:“成事不足。”

林榣站在一旁,便不说话了。

林问江掀起浮肿的眼皮,见林榣没走,掠过她一眼:“还有事吗?”

林榣一副欲言又止,张了张唇,却是摇头,转身便往门那边走。

他只是叫她过来问林槐的动向,她也一向不是个多事的人,没必要多待。

“你等等。”

林榣回头。

“让他少抽点儿,大-麻那东西,他自己知道的,你也多提点着他一些,别惯着他。”

林榣想说的正是此事。

林槐平时也就小打小闹,混在烟草里,抽点儿宜宜神,按理说,浓度不高控制得好的话,也不足以真的上瘾。

最近却抽得有点儿凶了。

十分钟之前,林槐的一个贴身下属还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如何办,林槐今晚上了头,还喝了不少酒。

林榣听说林槐在兰黛,想打电话给沈知昼,却又作罢。

这两人最近挺不对付的,沈知昼现在去劝,估计就是撞枪口。

她只吩咐那个人,让他立刻把林槐送回家。

“我可不想把他送到那戒毒所里去,我最恨警察了,”林问江冷冷地说,“林槐亲近你,你就多盯着他点儿。”

“亲近我?”林榣扯了扯唇,反问。

林问江古怪地看着她:“你们是要结婚的。”

林榣说:“我不想跟他结婚。”

林问江一怔:“你不结怎么办?一辈子都不?”

“嗯。”

林问江不由地也觉得自己有些强硬,不觉放缓了语气:“榣榣,爸爸跟你说过的,林槐是最适合你的人,你也是最适合林槐的人,爸爸死了,你们和林栀,就是这世间最亲近之人。”

“我不爱他。”

“你知道什么是爱?”

林问江眼中有一瞬的讥讽闪过。

虽只一瞬,林榣还是捕捉到了,她低下头,有些没底气地轻声说:“我知道。”

“知道就出去吧,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男女的爱,和夫妻的爱,也有些区别的,”林问江有些不耐烦,看了看表,“沈知昼也快到了吧?对了。林栀回来了吗……”

“有的事,”林榣冷冷地打断他,在林问江不悦的目光转过来时,她咬着牙继续说,“林栀忘了,可我忘不了。”

“……”

“我不会嫁给林槐的,除非——”

“除非?”

“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

沈知昼本以为,林问江在那次后,起码能安分个大半年不再有动作,谁知这么按奈不住。

今日叫他来,说是东南亚那个客户又要一批货,他们需要安排一下。

沈知昼也是那次去见了戚腾才知道,所谓“东南亚的客户”,不过就是警察安插的特情人员。

虎仔和阿阚送过去的那批货,早就被警察收缴了。好在是没有打草惊蛇,让林问江察觉到。

为了抓住林问江,这个局布了很久,很广,很大。

而这个“东南亚人”,没等风头过去,急匆匆地又要一批货,应该也是戚腾的指示。

这件事牵扯进去太多人,最近林问江清查内鬼,杀了很多人,戚腾估计也是怕他有危险,所以才作此决策。

也为了逼林问江一把,试探一下,谁知林问江立刻一口答应,显然还是利益至上。

人总贪图安稳,一安稳下来,便忘了居安思危。

当然,戚腾明显也是在旁敲侧击地催他,抓紧弄清那个工厂的方位所在。

林问江的书房里还有个套间,在书架背后的暗门之后。

暗门是防盗门,还装了密码锁,这个老狐狸谨慎到睡觉都怕被杀掉,可他却不知道,真正的威胁,是他眼前最信任的人。

“说的话你记住了?”林问江最后问。

沈知昼点点头:“记住了。”

“最近去办,别告诉林槐,说来惭愧,我这个儿子还没一个外人顶事儿,”林问江忿忿地说完,随后朝他笑笑,“最近做的不错,年底分成给你抽份儿肥的。”

他睡下后,沈知昼就走了。

和林问江交谈了大半个小时,晚晚估计也睡下了。他出来后,没直接下楼,走到楼体另一侧,路过她房间门口,听到了里面洗澡的水声。

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房间的门缝露了大半,他正心念她不关好房间的门,刚过去,想拉一下,便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林槐,对着她浴室的门,正在脱衣服。

他吃惊一瞬,顿时怒上心头,也不顾林槐会如何威胁他,这一刻怒火促使他大步迈进去,狰红着眼,一拳击倒林槐,接着就将脱到一半裤子的他踩翻在地。

“你干什么——”

晚晚刚好洗完出来,听到声响讶异一瞬。

她穿着单薄的睡裙,身上还披着浴巾,看到沈知昼满脸怒意,又看林槐那副模样,一瞬大惊失色。

她没等林槐从地上爬起,惊叫着,立刻躲到了沈知昼身后。

他将她死死地拦住身后,手背过身,已经摸到了枪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