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锁心刺

南枝抿着唇, 不敢让那一口血喷出来, 她一把推开君宜, 血淋淋的手挽着琴,盘膝坐在地上。

哪怕是白骨森森, 她也要逆天而为。

十指同时扫了七根弦, 一道强劲凛冽的灵力喷涨而去, 将整个皇宫都洗了一遍。

极乐之净!

她没这么试过,并不知道, 她现在的身体是受不住的, 她净化不了九千纸缚灵, 也斗不过白乐。

即使摧毁了一半的纸缚灵, 但她的手已经不能用了,全部变成了指骨, 指骨就这样折断在弦上。

淋漓的鲜血在弦上弹了起来, 化作小红点散落。

绝美而凄华。

忍在口中的鲜血被心口涌起的另一股血冲散,终是吐了出来, 在半空散落,如织成的血网。

“确实很厉害。不过为师说过,你不害我,我不害你, 你若害我, 那便留你不得!”白乐露出欣赏的目光。瞬间就成了阴暗的容不下。

毕竟能用区区一张琴就催毁了四千纸缚灵,还能控制尸体,小小年纪的, 确实让人担忧。

白乐张开双臂,身后飘起无数白纸小人,南枝已经断了一根指骨,此时若再碰这琴,这十根指骨不保。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这边扑来的君宜,笑了笑:“我若断了手指,你要养我一辈子,喂我茶饭,替我梳妆。”

就在她抬起手,闭着眼睛准备再来一次击溃剩下的纸缚灵时,突然有一双手将她紧紧地抱住,她缩在了那人的怀里。

他渗着血的手握住了她脖子上的避邪珠,声音绝望:“以我之血,奉为灵阵,传送千里。”

一道白光炸开,南枝就这样在他怀里消失了。

南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避邪珠之力将她传送出了千里之外,而事实却是,她被传送回到现实里。

睁开眼睛,她看见一片纸人血淋淋地跌在面前,那是她刚才缚灵的小纸人。

“师父。”南枝的手颤抖地在半空中摸了两下。

虽然现实里她的手指并没有烂掉,但还是很疼。

轰!

一道白光迫开一切白纸阵。

嗡!一声弦颤之音传来。

南枝抬首看去,只见粉碎的白纸被一道玄浪推散,一袭白衣的清聊师父抱着琴飞下来,他清润如风、轻云出岫。

长长及腰的黑发也在灵风之中飘逸起来,但丝毫没有凌乱的感觉,一丝不苟,整洁干净才是他永恒的样子。

“你才是花清聊?”君璃诧异地说。

啪!一声沉闷的响传来。好像是一袭青袍的东西跟着摔了下来。

那是帝朝二殿下君尧?被清聊师父扔进来的?

君尧狼狈地抬起头,痛苦地唤了一声:“师父,救我。”

原来君璃是君尧的师父,难怪之前他以他师父之名要请清聊师父给他弹奏极乐调。

清聊师父落到南枝面前,他看着狼狈的南枝,目光有些心疼,他一只手扶着琴,一只手递出来。

南枝赶紧抓住那只手站起来,顾不得一切,扑进他怀中。

清润如玉的才是清聊师父,他的手是温暖的,他身上的熏香也是柔和的草露之气。

“师父。”南枝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不是见了清聊想哭,是觉得,花问斋怎么把她弄出来了?他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让枝儿受苦了。”他的手极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南枝连忙松开手,泪光盈盈地看着师父:“师父,快救救问斋师父。他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清聊微怔了一下,他在南枝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那是他处理情故经常看到的东西,是爱意。

她眼中有爱意?

这种眼泪,本不是她能掉出来的,却因为花问斋么?

让他更为意外的是,花问斋居然来了。

“好。”清聊替她拂去脸上的泪水。

君璃看着花清聊,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还以为困住的人是清聊先生,没想到是花问斋呀!”

说着,她心情极好,一步一步朝着花清聊靠近,那得意的目光又随意地扫视着抽泣的南枝,她说:“虽是阴差阳错,但效果可比困住你有意思得多了。”

南枝埋着头,不敢对视君璃的双眼,她知道君璃的意思,是在笑她和问斋师父动了情。

她也明白,倘若被困住的是清聊师父,肯定不会发生那些事,清聊师父很早就表明了心迹,他是不会喜欢上南枝的。

况且清聊师父的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君璃,你执念太深了。”清聊从衣袖中抽出一枝杏花。

杏花极灿烂,扬起的瞬间,四周的光线暗下来,只余一束打在花朵上。晶莹的花露,璀璨的幻梦。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一花一世界里掩饰,喜、怒、哀、乐、爱、憎、欲皆会化作因果。

一片杏花落下,君璃的眼泪條地刷落。

幻雾朦胧,杏花落处,一白一红的身影落在城阙上。

她们回来的时间正好是君宜抱住南枝,启动避邪珠的一幕。

君宜满手是血,脸上也蹭着南枝身上流出的血水,他含着眼泪,绝望地抱着她,握紧那颗避邪珠。

“以我之血,奉为灵阵,传送千里。”

君宜怀里的南枝真的消失了,被他传送出了千里之外。

他跪在地上,怀中空空,眼睛却睁不开了。

白乐运起的玄剑浮在半空,离君宜的身体只有两寸便能扎进肌肤之中。可他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跪地的君宜,微闭的双眼流出鲜血,形容可怖至极。

“真可笑,一心夺位的二殿下,却在最后为了一个女人,连眼睛都不要了。”白乐挥挥衣袖,对指君宜的剑化作白光散开。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一个瞎子能不能取胜姑且不论,但一个瞎子是绝对没有资格坐上君位的。”

白乐停在君宜身侧,嘴角微微一勾。

临走时,又说了句:“既是情深至此,何必争什么天下?”

南枝的眼泪禁不住掉落在脸上,她一步一步走到君宜的面前,可君宜感受不到她,因为,她现在用的是一花一世界窥探因果。

君宜苦笑,即使瞎了眼睛也还是那么好看,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即使再狼狈,也盖不住他的仙风玉骨。

他喃喃道“她是我的天下。”

走了几步的白乐忽然停了下来,似被这句话震动了心弦。

若不是为了君璃,他白乐也不会来争什么名利,他的天下名利,是君璃,所以,君宜的天下是南枝。

南枝跪下来,双手欲扶他的脸,想替他摸摸双眼,可她的手放上去,却扑了个空,她触摸不到他。

不远处的清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本是平淡的双眼,忽然有了波澜。

问斋和南枝动情了?

此时,宫中已经全部被控制,太子带着一队人上了城楼,将穷途末路的君宜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