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姒幽回到晋王府的时候, 赵羡已经回府了,正在书斋与管事议事,他思索片刻, 吩咐道:“那些暂且不必管,先将要眼下要紧的事情做好。”

管事躬身道:“是,小人知道了。”

姒幽进了书斋,赵羡眼睛微微一亮, 挥退那管事,站起身来:“阿幽,你今日去哪里了?”

姒幽如实答了, 又说起琼芳雅居里碰到的那个烈国公主来,赵羡眉头略微挑起,笑道:“他们倒是毫不收敛, 在我大齐也敢如此高调行事,确实需要给他们一些教训。”

姒幽却问:“烈国为何突然遣人来访?”

赵羡答道:“烈国与我大齐本就不和,年初那会情势紧张,烈国屡屡试探,眼看着是要起战事的, 结果前不久,烈国皇帝得了急病殡天了, 继位的烈国新帝似乎名不正言不顺, 烈国朝臣争议很大, 他大概是不愿腹背受敌, 便试图与我大齐修好。”

姒幽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只是她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细细一想,却又说不出来了,道:“那个烈国公主,也是会用蛊的,你要小心。”

赵羡心里登时一紧,道:“她也会用蛊?阿幽,你今日没有事吧?”

姒幽摇摇头,道:“她的蛊伤不到我。”

赵羡眉头轻皱,道:“阿幽,不如你将我身上的心蛊取出来吧。”

姒幽听了,一双明眸看向他,道:“果真要取?”

赵羡颔首,道:“你才与那烈国公主结下了梁子,寿王府中还有一个姒眉,我不放心。”

姒幽听罢,便走到他近前,一手抬起,轻轻按住他的心口位置,道:“心蛊如今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被压制的尸蛊之毒。”

赵羡微微一怔,姒幽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当初老祭司给你下的尸蛊之毒十分厉害,无法去除,若取出心蛊,你便顷刻间就要毒发身亡了,我死了夫君,到那时候,便只好离开这里了。”

听到离开二字,赵羡下意识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嘴唇动了动,姒幽认真地看着他,告诫道:“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

她淡淡道:“姒眉伤不得我,那烈国公主,更是如此。”

说这话时,姒幽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是清冷而漠然的,却无端给人一种安心之感,赵羡定定地望着她,紧接着便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他轻轻地亲吻着女子如乌云堆就的发顶,笑道:“是我多想了,阿幽向来最厉害。”

……

寿王府。

金色的夕阳自窗外照进来,将隐约的花木影子投映在上好的白鹿纸上,空气中墨香氤氲,紫毫蘸了浓浓的墨,在纸上留下蜿蜒优美的线条。

姒眉正坐在圈椅的扶手上,看着赵瑢笔下的墨画,指挥道:“这里再画一只蝴蝶。”

赵瑢提笔的手一顿,画上是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这若是画一只蝴蝶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他并未反对,竹子也能开花的,有一只蝴蝶也没什么打紧,遂拿起笔果然画了一只小蝴蝶。

姒眉想了想,继续指挥,道:“这里还要一座院子。”

赵瑢嘴角一抽,耐着性子问:“要什么样的院子?”

姒眉道:“竹子建的院子。”

也还算应景,赵瑢答应下来,在边角位置涂了几笔,画了飞翘的房檐,勉强算是一个院子了,岂料姒眉左看右看,还是不满意,又指着那院子下面,道:“这里,要一架纺车。”

赵瑢长到如今,压根就没见过纺车是什么样的,遂搁下笔,索性道:“不如你自己来吧。”

姒眉瞪着眼,道:“我若是会画,叫你画什么?”

她说完,便将那笔拿起来,拉起他的手塞过去,道:“你画。”

赵瑢拗不过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道:“纺车是什么样的?”

姒眉说不出来,琢磨了一会,才答道:“长得像个车轮子,你试试便知道了。”

虽然说是试试,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赵瑢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气,一个试不好,哪里画得丑了,她便要折腾,要重画。

赵瑢索性唤了下人来,吩咐他们去找一辆纺车来,正在这时,一名下人来报:“安王殿下来了,就在花厅。”

赵瑢听罢,便放下笔,站起身来,姒眉道:“安王又是谁?”

赵瑢答道:“也是我的弟弟。”

姒眉听了,表情古怪道:“你们爹娘可真是能生养,这么多兄弟。”

赵瑢到花厅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鸟儿啾啾鸣声,清脆急促,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惨烈,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后的少女动了,一个箭步冲进了花厅。

“你做什么?!”

赵瑢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跟着进了门,却见赵振手里正抓着一只小小的画眉鸟,眼睛盯着姒眉上下打量,嗤笑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对着本王大呼小叫?”

他说着,对赵瑢道:“皇兄,你这里的丫鬟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要我说,就该打上几板子。”

赵瑢无奈,道:“她……不是王府里的丫鬟。”

闻言,赵振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登时转为惊奇,打量着姒眉,啧啧道:“就这姿色……干巴巴得跟木条似的,皇兄你也下得去嘴?”

赵瑢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是姒眉冷笑一声:“我瞧你也没什么姿色,你这模样,放在我们那里,恐怕是要孤苦到老了。”

赵振还是头一次碰到嘴这么毒辣的女子,怔了一下,姒眉吹了个唿哨,赵振只觉得手指头莫名其妙地一麻,紧接着便失去了力道松开了,那只小小的画眉鸟立即挣脱了桎梏,扇动双翅往外飞去,最后落在了姒眉的手心,亲昵地与她的手指挨蹭。

不知为何,赵振总觉得这一幕熟悉无比。

像是在哪里发生过一般……

在哪里呢?

待听见姒眉再次开口时,那绵软而奇特的口音,让赵振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骤然间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他惊讶地问赵瑢道:“她与姒幽是什么关系?”

姒眉听了,立即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冬日里的寒冰一般,叫人不禁一凛,她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

她这副模样,愈发让赵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在他穷追不舍地询问之下,赵瑢叹了一口气,答道:“她与晋王妃是旧识。”

“果然如此,”赵振恍然大悟,又道:“这两人的脾性真是天差地别。”

赵瑢想了想,失笑道:“阿眉生性单纯,性格跳脱活泼,与晋王妃自然是不像的。”

“单纯?活泼?”赵振忍不住挑眉:“没看出来,我只觉得她嘴巴利索得很,倒与赵玉然那丫头有三分相似,不甚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