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格局

因着蔺郇的点拨, 近来宋威跑陈家跑得十分勤快。他向来是直爽的脾气, 从不作伪,众人见他这番做派也越发相信他是高祖皇帝的私生子了。

冯太后为了让小儿子坐上皇位已经筹谋多年了, 如今见势头大好,完全朝着她与太傅设想的方向而去,自然是欢欣异常的。

“桑枝, 陛下近来翻谁的牌子比较多呢?”冯太后斜靠在榻上, 心情愉悦, 整个人都显得宽和不少。

桑枝正在一边焚香, 听到她的召唤,盖上香炉过来回话道:“虽新进宫的妃子不少, 但陛下似乎还是更疼惜文嫔娘娘一些。”

冯太后由衷地感叹一声:“陛下是念旧的人呐。文嫔跟随他多年,忠心不二,此番又因着哀家的缘故丢了孩子,实在可惜。”

“是啊, 文嫔娘娘的确不错。”桑枝附和道。

冯太后支起一只手肘,突然想到:“你说, 哀家出面抬一抬文嫔的位份如何?”

桑枝惊讶地看向她,太后一贯不喜欢陛下身旁的人, 从不主动给她们做脸,今天倒是稀奇了。

“自然是好的, 后宫嫔妃虽多,但位份高的却没几个。”桑枝道。

冯太后越想越可行,抬一抬文嫔, 一方面也算是给她示个好,让她不至于太怨怪她,另一方面也是做给众人看的,瞧一瞧,她也不是一个不记恩的人呐。再说,后宫许妃一家独大,始终掀不起什么风浪,要再找几个“角儿”凑凑热闹才行啊。

“如此,你就亲自去乾元宫一趟,将哀家的意思转告给陛下,看陛下是个什么说法。”冯太后越想越可行,便赶紧催促桑枝去办。

“是,奴婢这就去。”桑枝应道。

话传到蔺郇的耳朵里,他自然没有意见。

“还是母后思虑周全,朕忙于政务疏于对后宫的关心了。文嫔痛失孩子,的确该好好宽慰一番。”蔺郇提着笔沉吟了一番,“就许她妃位吧,朕再择一封号赐予她,也算是一番心意。”

桑枝笑着道:“陛下疼惜文嫔娘娘后宫皆知,封不封都知道文嫔娘娘是陛下心上的人儿。”

心上的人儿……

这倒是提醒蔺郇了。

“这样罢,既然要封就连带崔贵人一起封了,她脾气温顺,深得朕心,此番也将她抬为嫔,同样赐封号。”蔺郇道。

桑枝笑着点头,称颂陛下圣明。

蔺郇暗自呼了一口气,心想他算什么圣明,不过是怕远在皇庄的人多心罢了,这连封两个,她就知道这是权衡之术非他本意了。等等……蔺郇停下批阅奏章的笔,转而一想,他不一直想让她醋一醋吗?怎么机会到手了他还封死了呢?

大约真的喜欢一个人便是连让她吃醋的机会不给吧。他兀自笑了笑,低下头投入政务当中去了。

刘德江在一旁看得明白,心思百转千回,暗忖:这文嫔和崔贵人,陛下到底更钟意哪一个呢?

——

入夏了,玄宝种的粟米长势颇好,他每日放学都要去田间巡视一圈再回来。不仅如此,他还专门让红杏订了一本册子,上面是他写的粟米生长情况,入睡之前他都会写上几笔。

小小年纪便如此严谨,姚玉苏自愧不如。

“以往我还担心他成了纸上谈兵的人,如今看来这番顾虑可以打消了。”姚玉苏坐在花厅喝茶,偏头看向帘后写功课的小孩儿,如此说道。

“小主子做什么都认真,真的很像主子小的时候。”红枣道。

姚玉苏莞尔一笑:“他大约比我强。我是不服输的性子在作祟,但他好像就是天生喜欢这样专注地做事。”

玄宝可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他认起真来是什么也听不到的,只有眼前的笔墨。

红杏跨过门槛进来了,她道外面有旧人想见一见太夫人。

“旧人?”姚玉苏搁下茶杯挑眉。

红杏道:“她穿着披风戴着帷帽,模样看不清。”

“能这般打扮的旧人,似乎就牢里那位吧。”红枣反应快,一下子就想到了严氏,她转头看向姚玉苏道,“可她这么出来了呢,不是判的年后处斩吗?”

“请她进来一叙吧。”姚玉苏扬唇。上次见严氏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女人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如今果然验证了她的话。

红杏出去请人,红枣担忧地道:“她来准没什么好事儿,主子可要当心。”

“秋后的蚂蚱,说不定她是来求我的呢。”姚玉苏摆了摆衣袖,整理着装,面色一派淡定。

红枣自论没有主子这么好的定力,撤至一旁。

门外请见的人自然是严氏无疑了,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儿从牢里逃了出来,而且也没听朝廷说牢里丢了什么犯人,想必有贵人相助。

她裹着披风帷帽进来,直到见了姚玉苏才甘心将这一身遮挡脱了去。

“你福大命大,这都不死,我到有些佩服了。”姚玉苏笑着说道。

严氏瞥了她一眼:“娘娘不死妾身怎敢先行一步,妾身还要伺候娘娘呢。”

两人针尖儿对麦芒,一来一回谁也没有输。

“红枣,泡盏碧螺春来,那是你严主子最爱的。”姚玉苏轻轻一笑,将胳膊搭在一旁的软枕上,姿态闲适。

严氏自然是没有她这般气定神闲的,她摆了摆手道:“谢了,茶喝不喝倒无所谓,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请太夫人帮忙。”

姚玉苏笑着看向她,不言不语,意味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是不会白白帮我一场的,但此事说来对你也有利,你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我这里有人会感激你的。”严氏道。

“说来听听。”姚玉苏并非将话说死,或者说,她大约已经猜到了严氏所为何来。

严氏正襟危坐,道:“宋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略知一二。”

严氏撇嘴,有些人就是这般虚伪,明明一切都了如指掌非要说什么“略知一二”,假得很。但她此番是求人来的,所以也不好跟姚玉苏闹得太过。

“宋太傅与冯太后明显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坐上储君之位,却瞎扯了个什么高祖皇帝的私生子来,简直可笑。”严氏嘴角一勾,讽刺意味十足,“偏偏皇帝还无动于衷,都传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镇压一二,实在是窝囊。”

姚玉苏听得刺耳得很,道:“打住,说你自己的,别带上旁人。”

严氏道:“宋威铁定是冯太后与宋太傅的私生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众人不知道而已。”

“所以呢?”

“我这里有一位证人,她说的话可以帮陛下扭转乾坤,顺便收拾了他那个蛇蝎心肠的娘。”严氏笑了起来,笑容瘆人得慌。

姚玉苏挑了挑眉毛,毫不费力地就能猜到这位“证人”是谁。

“转来绕去,你便是想让我帮助宋夫人去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