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林深树密,虫鸣螽跃,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出明月皎皎,星河迢迢。

席瑾蔓不禁后退一步,双唇微微张开了一道缝,不可置信地望着四叔,似是有话要说,又像是被惊呆了,尚未回过神来,无从开口。

陆骏铮向前跨了一步,大掌一手包住那只指着自己的那只柔荑,另一只手臂一伸,一把搂紧了小姑娘的腰,将人带到了自己跟前,温香软玉紧贴着自己的腰腹。

就像是没看到她惊吓过度的模样一般,陆骏铮接着问道:“等你爹娘收了聘礼,到时咱们名正言顺的,可还要躲我?”

席瑾蔓浑身一激,像是才回过神来,倒抽一口冷气,却不肯接受现实。

“你!你怎么乱来的呀!我爹爹还病着呢,这当口你去气他做什么?而且我和姓邵的婚约还没解除呢,哪有去给满京城都知道身上带着婚约的姑娘家提亲的?”

没有一丝丝防备,突然得知自己和四叔的关系被捅到了爹娘面前,席瑾蔓咬唇,双颊染起一层绯红,气恼至极,说话间已然红了眼眶,湿漉漉的眸子泪珠儿盈盈,要落不落的,娇艳欲滴。

“再说了,谁说要嫁给你了?我何时答应过?我若不应下,你上门去提亲了也是白搭。”

这句便是置气的话了。

席瑾蔓的语气不大好,凶巴巴的,但是因着话里带着股子委屈劲儿,软绵绵的嗓音便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显出几分少女娇蛮的意味。

陆骏铮因她后头那句,眸子里明显带着不悦,只是目光触及那带着泪珠子的双眸,月光挥洒下如山涧里清透纯澈的溪水,涟漪晕晕,漾动人心,不由喉结微动,决定先将这笔账暂且压下。

“你怎就知道你爹娘不肯应?我若没有把握,你当我会贸然上门?” 陆骏铮语气沉沉地开口。

席瑾蔓一噎,脸上羞恼的神情一滞,将这句话过脑走了一遭,人倒是一下子冷静了不少。

对啊,四叔的性子向来是个先谋后动之人,他既然要将聘礼送过去,定然已经想过了家里人的反应。

可是以爹爹的脾性,是绝不可能同意的,席瑾蔓怎么都想不出能爹爹同意的理由。

“你......你真的有把握他们会同意?”

席瑾蔓迟疑地问出口,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期待地望着四叔,接着突然想到爹爹的身体,她话锋一转,重又气势汹汹起来。

“你可知我爹爹最近身体不大好?你要是把他气坏了,我跟你没完!”

望着小姑娘如两汪黑水银般灵动的黑瞳,陆骏铮忍不住空出一手,抚摸着小姑娘光滑的脸蛋,游移着想要往上抚摸那黑玛瑙般的瞳仁,到底忍住了。

男人长期握兵器的指腹上生了一层粗糙的茧子,磨得席瑾蔓不大舒服,她微蹙着眉头,却没有偏过头躲开。

“正是因着近些日子你爹他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这聘礼他非收不可,否则......”

陆骏铮未尽的话里带出深意,低下脑袋,凝视着小姑娘,背对月光而立,五官便隐藏在了夜幕里。

抬起头,席瑾蔓只瞧见一片漆黑,看不见四叔的神情,不由心里一突。

“否则什么?我爹爹的身体怎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堆疑问砸过来,陆骏铮将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生怕她听了接下来的话过于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来,这才又开了口。

“你冷静点听我说,你爹这回并非是生了什么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我送过去的,正是破这蛊的法子。”

一字一句传进席瑾蔓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让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瞬时煞白一片。

“......怎么会?我爹爹好端端的怎么会中蛊了?谁给他下的蛊?”

说话的声音里显而易见地带着颤音,娇娇怜怜,让人听之心软。

陆骏铮早知席越舟中蛊之事,起初并不想管的。那席越舟中不中蛊,与他和关?

后来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陆骏铮才派人去寻的解药,否则替父守孝三年,叫他如何等得及?

再后来,对小姑娘用情愈深,想到若是她最爱的爹爹死了,还不得哭得肝肠寸断?

一想到小姑娘泪珠涟涟,伤心欲绝的模样,陆骏铮便已先心疼起来,立时吩咐加派了不少人马,忙活了这几年月,这才总算寻齐了药材。

别的药材都好寻,哪怕再珍贵的药材,只要有人肯开价,他最不缺的便是银两,更不缺有手段的手下,皆不是难事。

可有一味药材——生长三十年以上的犀角藤根茎,实属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耽搁了好些时日,迟迟寻不到。

犀角藤生长条件苛刻,极易枯死,又喜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越是陡峭险恶无人问津之地,生长得便越是茂盛。

冒着生命危险采摘犀角藤已属不易,更难的是犀角藤的根茎藏在石壁裂缝之中,稍不小心便会扯断藤蔓,根茎根本拔不出来。

虽说犀角藤的根茎不易得,但也不是没有,多打听几日便有了消息。

只是三十年以上的犀角藤根茎,不说哪里去找这些年份的,单说如何在峭壁之上,把如此大块的根茎从石壁里掘出来,就可知希望渺茫。

后来打听到离京大半月路程的燕尾矶上,有一株几十年的犀牛角,前些年倒是有人出高价收购,可这燕尾矶着实陡峭,摔死了十余人后,便无人再敢去了。

得幸于无人敢摘,这一株犀牛角倒是幸存了下来。

“你是说,你这回出京,是去燕尾矶替我爹爹寻犀角藤的根茎了?”

听完四叔所述的燕尾矶的险境,席瑾蔓的一颗心高高悬起,忙四下打量起四叔有没有受伤。

陆骏铮拉住小姑娘的手不让她乱动,低头附身往那两片水盈丰润的唇瓣上啄了一下,温声开口安抚她。

“你放心,我没事,并不曾受伤。说来也巧,恰好得知圣上在为缪州贪污案震怒,而缪州与燕尾矶相隔不过半日路程,我便将那差事揽了下来。

幸好此去没有白忙活一场,既破了缪州的贪污案,又巡回了这味药。”

陆骏铮这话回得微妙,既没有亲口承认药材乃自己所摘,也没有直接否认,而是说了一些极具误导性的话。

此情此景之下,不知道实情的,自然当他话里的意思是默认他亲自上的燕尾矶采药,哪会作他想。

早听闻燕尾矶上如何如何凶险,能成功摘到的希望渺茫,陆骏铮不是那偏听偏信、轻言放弃之人,在没有其他消息能找到同样的药材之前,定是要亲自去瞧上一瞧的。

只见那燕尾矶削立滚滚惊涛之上,下边水流湍急,水势汹涌,根本停不住船舶,人掉下去,怕是只能随着汹涌的波涛,一次次被重重拍打到积年累月打磨光滑的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