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卖掉孩子

开门的是住在顾家对面的李春花,她男人也姓顾,跟顾家算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李春花这人有不少毛病,爱打听别人家事儿,爱说闲话,还喜欢吹牛皮。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她保管传得人尽皆知。

这次说是“出大事”,别又是东家的屎拉到了西家的粪坑里头吧?

“啥大事?”沈树枝一边收拾灶头一边问。

见她反应平平,李春花有点不满意:“你还有心思刷灶头,真出大事啦!”

“魏忠华你晓得吧?就是春来媳妇她娘家弟弟,他啊……”说到这里,李春花顿了顿,见顾瑾玉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看,她赶紧凑近沈树枝,压低声音说,“他撞邪了!”

“我呸!你胡说八道啥呢?”听到这话,沈树枝差点将手里的抹布塞进李春花嘴里,“嘴上没把门的婆娘,一天到晚尽说胡话!”

现在到处都在破除封建迷信,李春花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指不定闹出啥事。

李春花当然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门来。

“嫂子,这可不是我胡说,是真事!”她指了指外面,声音再次压低,“我男人今天进城,回来的路上看得真真切切!我就是提前过来跟你说一声,他骑自行车跑得快,这会儿已经到家了。魏忠华走过来怎么也得半个钟头,你赶紧想办法吧!”

李春花传完消息就准备走人,沈树枝足足思考了五秒钟,才把她叫住:“等等!春花等等!”

“这苹果,是咱家大丫头特意孝顺我的!就这么一个,外面买都买不到,看着就甜!”沈树枝从碗柜里拿出苹果,忍痛分了一半,递给李春花,“给,拿回去尝尝。”

“哎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之喜,李春花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拿着半个苹果猛夸顾瑾玉,“大丫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就知道她是个好的!别家孩子都闹腾得慌,就咱们大丫特别好带,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困觉,一点不烦人……”

“行了你赶紧回吧,再晚该看不见路了。”见李春花拉着自家孙女说不完的话,沈树枝把孙女拉过来,开始撵人。

等李春花一走,顾瑾玉就见她奶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了下来。

“奶,奶奶!”她脆声喊道,“我饿啦!”

她妈教她,饿了就要说出来,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饿了自己找饭吃,这是不对的!

沈树枝正琢磨李春花透露的消息呢,这会儿听到孙女喊饿,她看了看还剩一半的苹果……算了,干脆吃完了事!

祖孙俩一人一半,两口就把苹果解决了。

魏淑华捧着一把刚从后院掐的青菜走进厨房,沈树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今天家里到底出了啥事,你给我说清楚!”

李春花只说魏忠华撞了邪,这会儿正偷摸带着隔壁大队的神婆往小高桥大队赶,看样子是准备来找魏淑华。

别说现在不允许迷信,就算信,他这个娘家弟弟带着神婆到姐姐婆家算怎么回事?

魏淑华并不知道魏忠华又搞事了,她正打算跟婆婆通通气呢。

那魏忠华一肚子坏水,整天算计着姐姐家的财产,还怂恿姐姐丢掉亲闺女。这样一匹恶狼,要不是为了报复,魏淑华真不想再看他一眼。

“奶奶,舅舅,舅舅要卖我,还打我妈,他坏!”魏淑华还没说话,就听见自家闺女抢先回答,“后来,后来他摔啦,又跑啦!”

“什么?”

“你说啥?”

魏淑华和沈树枝同时开口,表情震惊。

顾瑾玉翻着自己的手指头,继续说:“我都看到啦,舅舅,有钱!他说,卖我,有,有五十!”

这话是魏忠华当着顾瑾玉的面嘀咕的,他只当这是个傻孩子,听不懂他说的话,也没在意会不会暴露。

哪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顾瑾玉记住了,并复述给她妈和奶奶听。

沈树枝当场就炸了:“魏忠华,我日你祖宗!”

她才不管魏忠华是不是跟魏淑华一个祖宗,她现在只想拿扁担打死这个人。

“五十块钱!就为了五十块钱,他居然要卖掉我孙女!”沈树枝气得饭也不想做了,直接拎着一把菜刀站在门口,只等那个丧了良心的狗东西过来!

“妈,奶奶,不高兴啦?”顾瑾玉情绪低落,她拉着魏淑华的衣角,问,“是不是,我坏?”

就这么一句话,差点让魏淑华掉下泪来。

这么好的闺女啊,那个女人究竟怎么狠得下心,要将她送人;而魏忠华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怎么敢卖掉她?

“宝宝不坏,宝宝最乖!你舅舅坏,所以奶奶生他的气。”魏淑华俯身抱住她闺女,四岁的娃娃重量不轻,但她却恨不得时时刻刻将闺女揣在怀里,一刻也不分离。

沈树枝没心思做饭,魏淑华却怕饿着她闺女。她从碗柜最下层的瓮里拿出三个鸡蛋,一个做蒸蛋,另外两个做成荷包蛋。

家里没米了,却还有面。微黄的面粉散发出自然麦香,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魏淑华吃惯了宫廷珍馐,现在却觉得乡野美食更吸引人。

想着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以最快的速度摊了几个面饼,上面抹一层自家做的辣椒酱,放上烫好的菜叶子同荷包蛋,再将面饼卷起来。

“娘,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魏淑华先将裹有荷包蛋的面饼递给婆婆,柔声劝道,“千万不要为了这么个东西气坏自己的身体,不值当!”

沈树枝本来有点迁怒魏淑华,可再大的气,对着温温柔柔笑语盈盈的魏淑华,也都消了。

一家人火速吃完饭,把家里的煤油灯都吹灭了,齐齐守在院门口。

天色渐暗,能见度逐渐降低,魏忠华拿出挂在裤腰带上的手电筒,“啪”地一声按亮。

“哟,小伙子,这是手电筒吧,可真亮啊!”跟在魏忠华身后的是一个矮瘦老太太,她艳羡地看了手电筒一眼,“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还得要工业票才能买到呢!”

“呵呵,这才值多少钱?”魏忠华不屑地笑了笑,等过了明天,他就是有钱人!

一把手电筒而已,他都看不上。

只要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钱和票,他的心瞬间变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