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寻亲记(19)

凌晨五点, 天依然黑漆漆, 伸手不见五指。

君越又坐在以前常坐的角落,安稳的坐在小马扎上。

在黑夜中,他能看清楚前后左右十米范围的任何一个人。

从去年秋收以后,粮站收紧粮食以来。有城市户口的, 吃商品粮的,全感受到饥荒的脚步,在步步逼近。

韩家人轮流在黑市寻找那位卖便宜粮食的“好人”,可最近两三个月, 一次也没有找到。

今天, 轮到韩家老大进黑市找人。

那么些黑市,他来的是离自家最近的黑市。天太冷,他也冷,寻个离家近的。

习惯性的去到那些犄角疙瘩找寻, 每个黑市都有不少的犄角疙瘩。韩老大仔细的找寻着,一直在黑暗中搜寻,眼睛都不敢多眨。

黑暗中用手电筒照照对方的摊子,就知道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走了不少他知道的暗处, “唉,又没有找到。”低声嘀咕着,走向最后一个黑暗处。

最后一处, 再找不到今天就可以收工了。现在黑市的粮食又涨了几波价。原本就死贵死贵的价格, 更加的贵了。可粮食的质量, 却一直在下降。

君越正在和一位比现在的他年长的老爷子说话(谈价), 老爷子说话斯斯文文,怀里揣的是老物件。

老爷子内心很是忐忑,在当下的年月,这些古老的物件,还不如钱和粮票有用,也不保值,要是今年依然干旱,下半年,价格会更低。黑市的粮食的价格更会一路上涨。

“老哥哥,都是老物件,别现在贱卖了。”君越看到老爷子冷到发颤的枯手,捧着一个小叶紫檀盒子,里面装的是火油钻,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虽然很多人觉得那光芒极弱,在黑暗中,暗似萤火。可君越却看的清清楚楚,真美。

一组全套的火油钻,项链,耳环,戒指,手链,全是一克拉以上的,几十颗相同品质的镶嵌在一套首饰中,可不常见。特别是项链正中间,有一颗特别的大,他估量有五十克拉。

做工精致,看的出来,是那种手艺精湛的老匠人才能做出来的。这样一套首饰,以后可不好找。

“算了,还是换粮食吧。再贵重也没有生命贵,先顾命吧。”老爷子也知道,他半辈子都活在战乱,天灾中。还是保命吧,这样价值的首饰,家里还有。

那些在他看来会更有价值。

这话怎么劝,也不好劝。接着两人就开始交易,君越不缺粮食,也不需要多少成本。他也不是奸商,做不来压榨人的事。

韩老大听到君越的声音,喜的站在一边静静的听着,手电筒在角落照照,看到了成堆的粮食堆在角落。

一种幸福感从心底升起。

多朴素,幸福多么简单。

当下许多人对幸福的定义是,每天能吃三顿饭,每顿能吃八分饱。七天能吃一吃荤菜,一年能给自己还有孩子们做上两套新衣服,吃喝穿能达到这样的要求,他们就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多朴素的心愿,至于房子,能有单独属于自家的房子最好,或者单位能分套稍稍大一些的更好。房子都不算急茬。

价格依然是几个月前的价格,君越没有想着涨价这事。只是他挡了别人的道,一个黑市,哪怕他不天天来,也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意。

挡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送走一直念叨他是好人的老哥哥,韩老大靠近了他,“叔,还记得我不?”

君越早就发现了韩老大,笑着说道,“知道,韩家老大吧?”

韩老大高兴的像小鸡吃食,直点头,“对,叔,刚才听你和哪位大爷说话,粮食没有涨价,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价格?”韩老大做事特别的仔细。

他还得亲口问问,亲耳听听,才能放心。

“是,还是以前的价格。可以用钱和全国粮票,以及老物件都可以。”

君越主要是收老物件,无论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能看得上眼就行。

黑市里说老物件,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物件,暂时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钱和粮票。”

韩老大家里是有老物件的,可是还不到那个份上,钱呢,家里还有些,再说他们家的人除了孩子,都有工资。

这点是不愁的。

“行,买多少,自己拉袋子。”

君越装的粮食,都是三十斤一袋,五十斤一袋,一百斤一袋。

他不大喜欢散卖,要散买也行,几人可以合伙买一袋。

“谢谢叔。”韩老大当然知道要多少袋,他们家几兄弟手上都有一个单子。知道各家各户要买多少,直接拉袋子就行。给一部分定金,他回家再去拿钱,喊人。

“谢啥。”

君越低下头,与新顾客低声交谈。

天快亮的时候,黑市第一批摊贩和顾客,逐渐少了。君越也收拾好垫在地面上的防潮垫,扔进箩筐,打算回家。

随意的瞟了一眼后方偷摸的几人,淡漠一笑:跟吧,跟吧。

挑着箩筐,低着头一直朝前走,听着嘎吱的走在雪地上的声音。

人还不少,没想到,真挺重视自己的。

十几米外,有五人一直吊在后面。“虎哥,咱不能这么一直吊着,干脆动手吧。”

年轻的小混混不耐烦继续跟着,建议来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猴子,你急啥赶着去投胎啊,你睁开你那条缝瞅瞅,这是在大街上,遇到别的人怎么办?

等他走小道或者钻胡同再说。”

虎皮气身后的猴子没脑子,想一脚踢死他。伸出脚,鞋尖用力一踢,积雪纷纷扬扬,挥舞在身边。遮住了他们自己的视线。

等视线清晰时,跟着的人却消失在眼前 ,再也没给看到。

“啊啊,猴子看你做的好事。说啥说,人都不见了。”

跟丢了人,虎皮气的又是一脚,只不过这一脚,可不是踢在积雪上。一脚踢到猴子身的小腿上。

“啊啊,疼疼疼……”猴子疼的跳脚。

“疼死你个狗东西,人跟丢了……”

他们不是黑市贩卖团伙的老大,他们背后也有人,说白了,他们就是打手。

没有将住那搅乱市场的老头子,他们回去肯定要挨训,说不定还得挨揍。

“虎哥,消消气,说不定咱们明天还能遇到呢?”

“狗屁,万一人家换了场子,不在这个场子,那不是便宜廖九几兄弟。”

虎皮气也没有办法,人已经不见。

一个月以后,积雪消融,但天气依然冷。

春耕开始了。

地已经解冻,万物复苏,乡村小道边点点绿意,偶尔还能见到淡黄色,淡紫色,淡粉色的小花,在春风中微微摆动着身姿,摇曳着。

地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卖力的劳作,虽然是集体劳作,让大部分人生出了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