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解脱(第2/3页)

“夫人为本侯抬一房妾室吧。”男人眸色森寒,陡然出声打断。

顾熙言愣住了,“侯爷方才……说什么?”

萧让心里带着怒火,解了腰间宝剑重重搁在桌上,面上似笑非笑,“今日本候生擒了韩世子,郑益将军却受了韩世子一剑,身死阵前。临走之际,他把妹妹郑虞托付给了本候。”

望着男人的薄唇一张一合,顾熙言脑子里嗡嗡的响,艰难地听清了他口中的话,难以置信地看他,“侯爷要納郑虞将军为妾?”

“不错,本候既然答应了郑益将军,便要履行承诺。”

顾熙言的身子晃了两晃,忙扶住桌子,勉强稳住了身形。

上一世,他納曹婉宁为平妻,这一世,他又要纳别的女人做妾?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原来侯爷以前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她笑了笑,伸手拂落了桌上的碗碟,质问道,“既然如此,侯爷当初为何那无字圣旨去求娶我?”

萧让这才知道顾熙言知道了“无字圣旨”的事儿,冷笑一声,不假思索道,“不过是皇上又忌惮结党营私,太后为本侯相看的贵女皆出身高门,本候为了打消皇上的忌惮,只好挑选无实权的人家结亲——你刚好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

顾熙言闻言,一张小脸儿顿时变得煞白,她动了动嘴唇,艰难道,“那……那日呢!那日在城门之下!你又为何冒着箭雨舍命救我!”

萧让猛地转身,眸光如鹰隼,“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本候若不去救你,怎会有机会散播出去“心口中箭,性命垂危”的消息?又怎会打消韩烨的警惕,将其生擒回来!”

男人微微眯着眼睛,鼻梁高挺,浓眉紧缩。他神色凌厉,说出口的话更是如杀人不见血的锋利刀刃,把她刺的体无完肤。

她曾以为的深情万丈,原来也只不过是一腔算计。

一室寂静。

顾熙言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冷泪纷纷而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过了许久,只听闻“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那桌上的食盒被拂落在地,碗碗碟碟一齐被摔了个稀巴烂。

顾熙言如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望着一地狼藉,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去拣碎片。碎片把一双柔夷割出一道道血痕伤口,她却恍若不觉。

萧让冷眼看了会儿,上前一把把人拉起来,意欲查看那鲜血淋漓的手心。

他又岂会不痛?他一句一句用违心话地伤着她,半分余地都不留,和拿着尖刀一块一块地剜着他自己的心头肉又有什么区别?

顾熙言恍然回过神儿来,猛地甩开他的手,迎着他的目光含泪笑了笑,“既然侯爷纳妾的心意已决,妾身明天就差媒人前去说项。”

说罢,顾熙言转身便跑出了帐子,竟是连一眼都不愿再多看他。

萧让看着美人儿跑远了的身影,一手按在桌上的玉印上,悲痛和怒火齐齐袭上心头,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地加大,那玉印竟是陡然迸裂,化成了稀碎的粉末,把大掌割出无数个细密伤口。

他方才看到,她的手上鲜血淋漓——既然他把她伤的体无完肤,他就用同样的伤来弥补。

那厢,在帐外候着的侍卫流云见顾熙言哭着跑了出来,心中大叫不好,忙掀了帘子入内,果然见萧让手上血流如注,流淌不止。

流云本欲问自家主子要不要叫大夫来包扎,可看着萧让的沉沉怒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侯爷,韩世子还被拘押着,淮南王爷和定国公爷差人来请示,该如何处置。”

萧让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轻轻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俊脸阴沉如阎罗,“把人带到暴室之中,本候要即刻提审。”

……

自打从营地一路回来,顾熙言一直呆呆地发愣,许是哭累了,竟是连流泪也不肯了。靛玉和红翡看着她这副反常的模样,不知自家小姐和姑爷在大帐中都说了些什么,心疼的不行,却又不敢深问。

长廊上青青蔓萝低垂,院子里摆着几只缸莲,此时正值夏日时节,红莲荷叶,亭亭可人。

红翡扶着顾熙言下了马车,笑着哄道,“小姐,外头暑气大,咱们快回屋子里歇歇,眼看着到了午膳时分,不如叫厨房里做些槐叶淘来。”

顾熙言正心如死灰,压根没听见红翡说的什么,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料,她正准备转身,余光却瞥见院门口戍卫的将士,随口问道,“这是何人?”

靛玉道,“是侯爷派来护卫小姐的女将军,据说是定国公夫人的外甥女儿。”

自从曹婉宁惑乱了孙家后宅,石氏便果断和孙家和离了。石氏一心投身军中,报效万民,石父石母无法,只能把她送到了定国公麾下。因着顾熙言此处别苑缺个守卫的将军,定国公便叫她来守卫顾熙言了。

原来是石氏。

顾熙言叹了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苦笑道,“这外头太阳大得很,去送些清热解暑的绿豆汤给这些戍卫的女兵吏罢。”

靛玉和红翡应了是,立刻着手去准备了。

屋中,顾熙言叫人取了笔墨来,屏退了左右,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来。

上一世,她经受了所有的苦难折磨,见识了萧让所有的冷酷无情。这一世,他万般柔情,千般体贴,一天一天地融化着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让她放下上一世的所有戒备。

她以为她心中那个巨大的结已经解开了,殊不知这只是他精心织的一张网,把真相掩埋在动人的誓言背后。

他苦心孤诣地骗她,却又毫不留情地亲手撕开这场骗局,给她留下一身伤疤。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她重生为人,再次和他结为夫妇,本来准备和他携手百年,风雨同舟,不料风雨未来,她这一世,最大的磨难却是他给的。

他的一字一句都刺在她的心窝上,无比清楚地说着从来都不爱她的事实,让她一身狼狈,满身萧索,连再次迈起脚尖的勇气都没有。

顾熙言停笔,已经是泪眼婆娑。她将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中,忽然听到外面有种异样的静谧。

此处乃是宅院,丫鬟婆子往来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熙言擦了擦泪,正准备准备出门查看,不料屋门却猛地被人推开了。

灼灼日光照射进来,直晃得人睁不开眼,顾熙言皱眉分辨了一会儿,才看到门口站着位男子,身形如庭中宝树,阶下芝兰。

他逆光而立,一身素白锦袍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色,正冲她浅浅地笑,“熙儿,一去数日,别来无恙。”

顾熙言愣了愣,也勉强笑了笑,“萧让一向有雷霆手段,你被审讯一番,竟然还安然无恙。真是难得。”

韩烨抬手,随意擦了擦唇边的一丝血迹,“没办法,大约是萧让在我身上用了几个刑拘,我脱口而出的话令他太过吃惊,竟是忘了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