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捉拿

卯时,孙府。

天还未亮,身边睡着的人便起身离床。

躺在外侧的钱氏吓了一跳,忙跟着起身,问:“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闻言,已唤了婢女进来替他更衣的孙旭尘,难得不恼,还面露喜色:“今儿可是建宅的日子,你忘了?”

他这么一说,钱氏才记起,去年从郑侑手里得来的那块地,原本立刻就要动土,结果因孙仁商知道了此事,发了脾气,又将孙旭尘在府内拘了几月,所以也就搁置了,并未开始。

等孙旭尘禁足结束,忙又找人测算。

今天就是他又找人选好的宜动土的黄道吉日。

但现在外头沸沸扬扬,还有人因这块地状告孙旭尘,钱氏不免心里打鼓,劝道:“爷不如再等阵子,如今谁都盯着爷的行动,就等着抓爷的错处。况且要是父亲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脾气。”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孙旭尘,一听钱氏的话,立马将脸拉了下来,不耐烦道:“妇人之见!少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又道:“今天我就不回来了,你别等我了。”

钱氏还要再劝,只是孙旭尘早甩开珠帘,往外走了。

与此同时。

一辆马车在小道旁慢慢停下,车帘从里面被掀起,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他先抬头瞧了瞧朱门上挂着的匾额,而后才自马车内走下,入了孙府后门。

有过路的行人好奇,多望了几眼,忽觉得那年轻男人的背影眼熟得很。

“那不就是前儿日日领着郑妻曹氏往刑部跑的忠勤伯么?”

“你这么一说,再想想,倒真像是他。”

“但忠勤伯去孙府做什么?郑侑的案子告的就是孙家三爷,他能不知道?”

“哎呀,说不定是上门去取证呢。”

“取证有刑部的人。我看是这新忠勤伯知难而退,不敢再和孙家作对,所以上门去服软。不然何以不走前门,倒往后头去进呢?”

“果真?我还以为出了一个不畏强权的,原来也是蝇营狗苟。”

“可如今谁人不避着孙家走啊,忠勤伯也不过是保全自身罢了。”

“新帝登基还不到一年呢,难道那孙家真的——”

“咳!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喝喝!”

轻声议论的话语很快就被淹没,酒楼里热闹喧嚣,眨眼又是新的话头。

*

派出宫去打听的小公公不到半日工夫就回来了,金钗得了消息,先叫小公公到外头领赏,又前去孙太后那里回话。

孙太后才用毕午膳,正懒洋洋抱着猫,倚在坐榻上打盹儿。

金钗便轻声喊她:“娘娘,前儿三爷的事,孙家来消息了。”

孙太后半眯着眼,问:“什么消息,你且说着。”

往前走了一步,金钗道:“正巧是早上的事,咱们的人方才去问,就知道了这出。说是忠勤伯一大早从后门进了孙家,来找咱们老爷。只是咱们老爷去上朝了,所以只好留了话。”

说到这里,金钗一笑:“娘娘可猜猜,他留了什么话?”

孙太后皱眉:“别同我打哑迷,你老实说就是。”又问,“难道他幡然醒悟,来赔罪了?”

金钗只笑道:“娘娘英明。那忠勤伯惧了咱们家的势,偷偷同接待他的管家说,不知道这事儿会闹这么大,他原只想出出风头,如今见形势不可控,就来求助,还说以后不会再出面,也会劝那曹氏收手。”

听见金缕的话,孙太后睁开眼睛,哼笑一声:“识趣就好。”

但她仍忧虑,道:“只是这会儿吴雪纬也掺和进来了,他倒有些难弄。”

金钗劝她:“奴婢不知这些朝堂上的事。不过吴阁老同咱们也没大仇,若忠勤伯那里先退了,曹氏失了靠山,大约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话虽如此……”孙太后说了一半,又道,“先看看再说罢。”

金钗应和一声,又听见孙太后问:“金缕可出宫去了?”

“是,一早便出去了。”

“派人跟着,瞧瞧她见了谁,说了什么话。”

虽是自小服侍她的,但孙太后也不会就不提防。

金钗福身行礼,应道:“是。”

*

赵陆给出的两天宽限时间已过,第三日,钦天监当着众朝臣的面,扶乩。

细沙中最终现出几个字,笔画凌乱,依稀可见“京西北”、“尘动土”六字。

“京西北”,众人都晓得,是指方位在京城西北。后头的“尘动土”,大家却如失声一般,一时间无人敢开口。

赵陆在宝座上如坐针毡,一叠声儿问:“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依臣之见,大约是说,西北那处太过脏乱,又是尘又是土,所以龙气不喜,要挪个位置。”

“是是是,臣也是这么觉得。”

“如此说,其实只要派些人去整顿清扫一番,就好了。”

“是呀,谁都不愿住在尘土飞扬之处。只要将地方弄干净了,龙气自然也就回来了。”

“陛下,不如下旨,让西北方的百姓闭户几日,再派出人前去清理。这样既不影响百姓,又能将龙气召回来。”

“一举两得,一举两得。”

“好主意,好主意。”

你来我往几句话,似乎就此将事情定下。

朝上正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却忽然有人冷哼一声:“我看,是京城西北,孙旭尘在动土拆屋的意思。”

说话的正是吴雪纬。

他一出声,先前几位和稀泥的大臣霎时噤了声。

赵陆忽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倒下意识偷觑一眼孙仁商。

众朝臣自然将他瑟缩的神色收入眼中。

明明是这天下九五至尊,在朝堂上却还要看人眼色。

一时间人皆心思各异。

“这……咳。”赵陆硬着头皮开了口,“吴阁老说的是真的吗?”

吴雪纬便拱手:“陛下不知,依钦天监所言,龙气自去年便开始动摇,直到几日前忽然四散。对对日子,去年孙旭尘夺了郑侑宅邸

开始拆卸,正好是龙气不稳的时候。”

满朝哗然。

“吴阁老,兹事体大,这话若无凭无据,可不能乱说。”

吴雪纬并不理会,只躬身续道:“前几日就是孙旭尘新宅动土的日子,放了一日的鞭炮。臣就住在那条街上,阖家皆可作证。”

“可、可这如何能说是孙——孙公子的缘故。”

“哦?秦大人还有何解?该不会又是什么尘土脏污之说?”吴雪纬目光一凛,“事关国运,兹事体大,秦大人才是不能乱说。否则人都以为国运秦大人徇私枉法,该收了什么好处,竟将天子置于身后!”

被称作秦大人的老者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吴雪纬便巡视朝上一周,又将目光落在一言未发的孙仁商身上,他道:“孙大人,我听说令郎近日官司缠身,也正是烦恼的时候。不如趁这机会好好理一理,究竟是不是,也好给出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