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让两个相爱之人,‘相爱相杀’”

从斋堂出来,玉简扶着秦云素回到了云居阁。

她连忙从随行包袱里翻出三黄膏,左手端着秦云素微尖下巴,右手将乳白药膏涂抹在烫红处。

泛黄的古铜镜面,映出一张红白相间的玉脸。

烫红的肌肤,从左边脸蛋一路烧到玲珑下巴处。

秦云素看着镜面中红透的左脸,指尖颤抖着扶住左边脸,眉目紧蹙,眼中饱含着晶莹泪珠,紧咬唇片。

她压低声线,声音嘶哑颤动,连忙问着:“玉简,你说本宫这张脸,会留疤吗?”

“不会。”玉简又抹了点乳白药膏,指腹在秦云素左脸轻按,“三黄膏治疗烫伤效果很好,太后再仔细些膳食,不会留疤的——”

秦云素对着古铜镜左右端详一番,好在烫伤不算严重,也及时处理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灵南这个小贱人!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赵枝兰捂着轻疼的左腕,双目噬冷,恨得咬牙切齿道。

泛黄镜面中,那张白皙透红的玉脸微冷,嘴唇紧抿,桃花眼眸流露彻骨寒意。

秦云素并未应话。

她起身,冷静的取来白纱遮面,挡住了半边红脸。

一双桃花眼眸轻弯,目光深邃难辨。

赵枝兰见秦云素又是一阵沉默,眉心皱起来,咬紧嘴唇,眼中恨意更甚。

她着急的跃到秦云素面前,拉扯着秦云素青色袍袖,不高兴的嘟囔道:“太后,今日苏灵南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们主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云素端坐在古铜镜前,玉手扶鬓,柔荑白指在一堆金银玉饰中来回拨弄。

她并未理会赵枝兰的愤懑。

她翻开玉匣,拿起一支碧玉生凤步摇,在乌黑发髻间来回比划,转身平静问道:“玉简,这支步摇配本宫这身青衣吗?”

玉简点头,从秦云素手中取下碧玉生凤步摇,轻轻插入云鬓间,“太后眼光一向极好,青衣配碧玉摇,自然好看。”

赵枝兰见秦云素始终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顿时有点火烧皮毛。

她俯身,先是朝秦云素鞠躬行礼,抬眸情绪激动道:“太后宅心仁厚,奴婢做不到,奴婢哪怕不为自己出口气,也得给太后出口气!”

随后,她转身,气冲冲去了玉灵阁。

玉简见赵枝兰又冲动了,连忙追了出去,而当她走出云局阁时,赵玉枝早已不见踪迹。

她只能回到秦云素身边,表情充满担忧,“太后,枝兰这般行事,怕是……”

“让她闹——”秦云素目光凝聚在那一刻,语气透着凉意。

古铜泛黄镜面,映出一双桃花水眸。

水眸轻弯,渐露阴冷之态。那双玲珑大眼之下,‘温柔大方’荡然无存,她左手紧紧攥着青衣。

水青色衣袍,在她掌心中捏出了一道满是皱褶的青花。

***

晌午时分,苏灵南正在玉灵阁的软榻处小歇。

赵枝兰径直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了睡得四仰八叉的苏灵南。

她竟还能安然入睡?赵枝兰挑动双眼,面上怒气更甚。

赵枝兰走过去,戳动苏灵南的脊梁骨,要唤她起来。

苏灵南翻身,继续熟睡。

一阵桃花香飘过,午时烈光细细打在她雪肌玉肤。

“苏灵南,你还睡得着?”赵枝兰双手环抱,高声吼了一句。

阳光照耀下,苏灵南这才轻掀两片玉色眼帘。

琥珀色的瞳眸熠熠发光,似一颗别致的宝石,圆滚滚的。

她神色慵懒的坐起来,身子依靠在软枕上。

被人打扰了睡意,她轻挑瞳眸,似是剜了赵枝兰几眼。

她用余光瞟向赵枝兰红透的左腕,捂嘴冷笑道:“赵枝兰,你的手腕不疼了吗?”

赵枝兰面露窘迫之色,她连忙将红晕未散的左腕藏在身后,重新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苏灵南,太后有令!”

苏灵南不以为然,并未起身行礼,始终懒洋洋的半卧软榻,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赵枝兰。

赵枝兰凑近了,有了秦云素这座靠山,她说话也底气十足,铿锵有力道:“太后染疾不适,命你侍奉跟前。”

“哦,是吗?”苏灵南单手撑头,琥珀瞳眸透亮,轻垂双眼,直接质问道:“我瞧着不像是太后的做法啊——”

这的确不是秦云素作风。秦云素才不会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法子来治她。

以为让她伺候秦云素,就能让她受尽□□?

这个赵枝兰,简直是没头没脑,荒诞可笑!

苏灵南依靠在软枕处,柳叶眉弯曲,一双摄人心魄的瞳眸就像会窥视人心,直勾勾的看着她。

赵枝兰在这样一对异眸的质问下,目光闪躲,露出了些许慌乱。

她轻咳了几声,重新站稳,故作镇定的威胁道:“太后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苏灵南,你忤逆犯上,罪大恶极!”赵枝兰就这些拙劣伎俩,只会用‘太后’身份来压苏灵南,还总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苏灵南往软枕处又靠了靠,她秀眸慵懒,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道:“这里是清风观,我只听师父的——”

“我是出家人,信奉的是道教,而不是绥朝太后!”她声音不大,语调却有厉声威胁之意。

在宫中,赵枝兰最爱用‘太后’身份去压制别人,十拿九稳,没有不怕‘太后’身份的。

她怎么也没料到,在宫中屡试不爽的招数,怎么在苏灵南身上就没了用处?

她顿时面色一青,表情越来越难看。

天气回春,春天使人困倦。

被人叨唠午睡,让苏灵南心中非常不爽。

苏灵南斜视了赵枝兰几眼,轻压眸色,琥珀眼瞳冷意十足。

她玉手轻扶朱唇,又打了个哈欠,眸色凉冷,威逼道:“赵枝兰,你再不走,你另外一只手腕可就……”

赵枝兰自然知道苏灵南手腕那股强有力的劲儿。

她忽然觉得红透手腕再次隐痛起来。

明明已经败了下风,她还是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咬牙切齿道:“苏灵南,你不就是仗着王爷在背后给你撑腰吗?”

“你怕是不知道太后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赵枝兰谈及此处,眼尾轻挑,眉目飞扬,再次趾高气昂。

苏灵南横卧软榻,万千长发随意披散,单手撑头。

虽是宽松朴素的道姑服,但侧身辗转间,仍可见婀娜多姿。

她秀眸惺忪,琥珀瞳孔在烈阳照射下,熠熠发光。

双扇门被猛地推开,她看着赵枝兰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嘴角不由浅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秦云素在江玄离心中的分量?

苏灵南双眸轻眯,目光溢出几分玩弄趣味。

她此生,最喜欢让两个相爱之人,‘相爱相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