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Isabella·

没人能预料到, 伊莎贝拉与博克小姐辛辛苦苦制造出的舆论风向, 会在几分钟之内就在法庭上被扭转。

第二场审判的,是艾格斯·米勒的弓虽女干案。

海伦·米勒刚刚离开法庭,艾格斯·米勒便立刻被带了上来。她看上去与伊莎贝拉一行人前去探望并取得她的证词那一晚没什么不同,神色依旧拘谨而且紧张。也许是没有预料到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人群前来旁听这场庭审, 只是进门时向四周匆匆一瞥后,艾格斯·米勒便几乎将她的脑袋埋在了衣领之中,与海伦·米勒的冷静相比,她表现得要不安得多。

伊莎贝拉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内心很清楚,艾格斯·米勒的案子不同于海伦·米勒, 后者无论如何展现自己的情绪, 都能因为尚且年幼而不被计较,但前者的表现——心虚也好, 焦躁也好, 逃避也好——都将会直接影响到陪审团团员对她的印象, 从而偏移他们可能会做出的决定。

在那时, 从周围围观人群与陪审团团员的神色来看, 伊莎贝拉欣慰地发现,她与博克小姐共同撰写的那篇报道还是起了一定的效果, 至少这一刻,伊莎贝拉在法庭内所观察到的神情大都是同情或惋惜,几乎没有看见任何厌恶与鄙夷之色。艾格斯·米勒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站定在哈里斯身边的她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只是, 这时,在哈利·罗宾森的带领下,约翰·米勒走上了被告席。看见对方的出场,艾格斯·米勒又恐惧地低下头,浑身颤抖了起来。

直到目前为止,法庭上的气氛都是有利于起诉方的。

然而,这一切扭转于哈利·罗宾森在听完哈里斯的案件陈述与起诉的罪名项目以后,不慌不忙起站起来说的一句话。

“尊敬的法官,我的委托人只承认部分的罪名——即他第一次与米勒小姐之前发生的性行为是弓虽女干,之后的行为,全都是出于双方的自愿意愿而发生的,根本谈不上强迫,更不用说被称为弓虽女干了。”

刹那间,伊莎贝拉明白了哈利·罗宾森的策略。

输掉了上一场的官司以后,哈利·罗宾森必然也意识到了此时约翰·米勒与露西·米勒在诸位陪审团团员的眼中,法官的眼中,甚至是旁听的人群眼中的品德以及败坏到了一个他无法挽回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丢卒保车,承认一部分错误是唯一能够挽回颓势的手段,如果哈利·罗宾森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甚至能够进一步赢取陪审团团员们的好感,以至于连承认的罪名也能被从轻处理。

果然,下一秒,伊莎贝拉便听到哈利·罗宾森继续说道。

“事实上——尊敬的法官,诸位陪审团团员们,当我第一次听完我的委托人向我描述完案件经过以后,以我个人的法律知识,以及庭审经验来看,我并不认为这是一起弓虽女干案件。然而,我的委托人认为,倘若米勒小姐改变了她的主意,认为她与米勒先生之间事实存在的两年情人关系全都是由于他单方面的强迫意愿而发生的话,那么,米勒先生认为或许这其中的确有他行为不当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委托人,甘愿承认部分的罪行的原因。然而,在第一次具有争议的性行为过后,米勒先生与米勒小姐已经建立起了稳定的情人关系,便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弓虽女干了。我方有证人可以证明这一点,尊敬的法官,如果我有您的允许的话,我希望能传唤第一位证人。”

哈利·罗宾森不愧是与哈里斯齐名的律师,伊莎贝拉心想。

这段话,登时将艾格斯·米勒从柔弱无助的受害者,转变为了一个企图诬赖他人的,有失贞德的,不值得信赖的狡猾少女;将约翰·米勒原本在上一个案件中,通过哈里斯的努力,好不容易给陪审团团员及法官留下的暴力印象,又转变成了一个“甘愿”为了情人的“想法改变”而自行承认罪行的“好男人”,结合他们即将要呈现的证词来看,哈利·罗宾森显然想要让陪审团团员认为艾格斯·米勒起诉约翰·米勒的弓虽女干罪行只是为了能够逃脱谋杀的罪名。

但那时,伊莎贝拉仍然是乐观的。她相信着自己与博克小姐辛辛苦苦为艾格斯·米勒制造出的舆论环境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破。约翰·米勒才被证明是一个会虐待自己继女的暴虐男人,陪审团团员们形成的印象不会在一时之间便被攻破。

她仍然是低估了人性的险恶与黑暗。

被带上证人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男人,叫做亨利·戴维斯,哈利·罗宾森宣称亨利·戴维斯多年来一直以给米勒家的木匠生意做些数字计算为生,是约翰·米勒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生意伙伴。并且向法官以及陪审团团员们展示了由亨利·戴维斯所制作的好几本账本,上面的确清晰地记载着,从两年前起,每个月约翰·米勒都会有一笔支出登记在册,包含若干现金,食物,一些生活必需品等,而支出项目则表明了是“租金”。

“戴维斯先生,你知道每个月米勒先生为何会有这样的一笔支出吗?”哈利·罗宾森询问着。

亨利·戴维斯点了点头,“支付给艾格斯·米勒小姐,先生。”他回答道,“因为米勒先生租用了她家的后院来放置一些废弃的木材。”

“以你的专业知识来看,戴维斯先生,你认为这项支出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先生。只是借用一下后院放置一些不需要的木头——任何一个友好的英国人都不至于为此而收取邻居的租金。即便需要支付点什么,米勒先生所付出的金额在我看来也未免有些太多了。我的确跟米勒先生提过一次这件事,但是他让我少管闲事,只管替他计算开支。因此我想,或许是因为米勒先生想要借这个名目帮助一下穷困潦倒的邻居,在那之后便没有再过问了。”

“谢谢你,戴维斯先生——尊敬的法官,陪审团团员们,正如戴维斯先生指出的那般,这笔作为‘租金’未免数额太大的支出实际上是米勒先生支付给自己的情妇,也就是米勒小姐的赡养费。的确,在这个方面,我不会否认米勒先生确实有一点道德上的不足之处,然而,这是一个任何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倦怠的婚姻之余,不经意间便被邻居家年轻清秀的女孩所引诱,如同被撒旦的诱饵而引诱的有罪人类一般。

“然而,这般尽管有悖道德的行为,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弓虽女干呢?若是米勒小姐一直是被米勒先生所强迫着进行了多次的性行为,那么她为何又要接受这些来自于米勒先生的‘馈赠’呢?难道一个年轻的女子会不知道,接受了这些现金,食物,生活用品,将使得她成为何种的身份吗?更何况,为何在这长达两年的期间,米勒小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所承受的‘暴行’,也从未试图向执法部门求助呢?米勒先生可从未限制过米勒小姐的人身自由啊。再说了,即便米勒小姐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决定忍气吞声自己的‘遭遇’,那么她的亲生母亲,为何又没有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女儿呢?一直到米勒太太告诉警察她亲眼看见米勒小姐勒死了自己的孩子,得知自己将要被以谋杀罪起诉的后者似乎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两年间一直在遭受着什么,无中生有地决定起诉米勒先生——在我看来,尊敬的法官,诸位陪审团团员们,这背后的动机,实在值得令人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