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临殷。

南清欢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到底有了印象,像是邱宴那个老贼不日之后就要收的弟子?

心里一个咯噔,这孩子刻意接近邱宴,是打算要……

复又思及池鱼叫临殷哥哥,心潮更加起伏澎湃。纵然觉得她长得不像,不过小姑娘嘛,女大十八变这个真不好说,又兴许这还不是真脸呢?

南清欢看着池鱼的眼神愈发的亲善,试探地问道:“你、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呀,小诗瑶。

池鱼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误解了也不坏事。

临殷出来之前,她能多混上一个大腿抱抱,搞事的范围大了许多不说,还有人背锅。犹犹豫豫打量南清欢许久,迟疑开口:“是觉着有一些眼熟……不知仙上名讳?”

南清欢眼里几乎要起水雾了,一字一顿:“南清欢。”

池鱼:“……”

一介尊神,竟至于触动到欲在人前落泪,这位尊神未免太多愁善感了些吧,愣不像是一方掌生杀予夺的大佬啊。 她的良心突然隐隐作痛,感觉自己欺骗了一个老年人感情,很不厚道。

面上则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改做恭敬:“池鱼不识,竟然是尊神驾到!多有得罪。”

南清欢闭了下眼平复心情,摆手说无碍。

心中略一斟酌计较,还是不打算直接同“南诗瑶”说出认亲之事。

南明楼出事的时候,南诗瑶还很小,见他的机会也不多,对他这张脸没有记忆是正常的。但她听了自己的名号亦没特别的反应,想必就这多么年以来,南时倾从没和她说起过南氏的事,没再说起过他。

这样也好,小姑娘无忧无虑地长大,不卷入这些是非,便不会有那些放不下的仇恨和负担。

只是那些负担,全被南时倾一人肩负起了……

“你跟着你哥哥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南清欢言及此,微微停顿了一下,压住哽咽,慈祥道,“你可以唤我一声伯伯,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是的,慈祥。

那种微表情上的差距很难形容,但明显区别于方才的睥睨冷清,南清欢浑身都闪耀着慈祥的老父亲光辉,险些要闪瞎了池鱼的眼。

……

然而华仪并没有感受到南清欢的慈祥。

他刚才被摔得有些晕,好一会儿才从池鱼的袖兜里头爬出来,正好“看”南清欢那句“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好的的”对白。

他耳朵听不见,未听见南清欢自报家门,还不知眼前的男人就是南清欢本尊,只以为是和刚才一般过来让池鱼别吹唢呐的师兄。当时就慌了,这男的怎么这么不讲究,刚才还高冷得很,这会儿就开始玩老熟人的搭讪旧梗了吗?

还伯伯,这么禁忌的吗?

华仪一下窜上池鱼的手臂,挺起胸膛,奶声奶气地走调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伯伯?这么多年也未见你露过一面,上来就要同人攀亲带故?我们鱼儿可是有她哥哥罩的,犯不着你来操心!”

南清欢被狠狠戳中痛处,瞳孔猛缩,笑容瞬间苍白起来。

池鱼冷汗涔涔,没想到诸方跨服聊天,居然还对上了。

立马去捂华仪的嘴,对南清欢解释:“尊神不要见怪,他还是个孩子。”

华仪挣扎着:“谁是孩子,我九百岁了!”

华仪呼喊的话音未落,南清欢近乎破碎的眸光忽然一抬,越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看去。

池鱼也若有所感,跟着回眸。

星空如幕,明月高悬。

一样的景致,一样的背景。

临殷出现,不在月亮的正中,而在层簇的竹影之下,在月光斑驳阑珊之处。却莫名叫人挪不开视线,仿佛黯淡星空陪衬下的那一轮清月,伶仃散发着清幽的冷光。

只需一眼,南清欢便认出来,他是他的侄儿南时倾没错。

哪怕南时倾而今的气质已然成长得同幼时天差地别,哪怕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却依旧能够如此笃定。

骨子里血脉相连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南清欢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他,那个当初被他无限喜爱亲自带在身边培养,却一时疏忽,害得他遭受奸人所害的孩子……

牙关不自觉微微要紧,掩藏住身体无法自抑的震颤,有愧疚,亦有辛酸与狂喜。

而临殷,不过远远地扫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眸。

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感情波动,仿佛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开口,低低唤了一句:“鱼儿,过来。”

池鱼:???

你叫我什么?

池鱼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脑子空白了好几秒,伪装的懵懂表情瞬险些都没绷住,发起热来。

口误吧,她想。

大概是听华仪喊多了,一下顺了口。

……

大腿也是分主次的,眼光要放得长远。

池鱼听到临殷的呼唤,想也没想对南清欢点了下头,提着裙摆朝他跑了过去,欢喜道:“哥哥,恭喜你出关!!”

左右她牵线搭桥的任务已经完成,大伯父的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还需要他自己慢慢去领会,未来他会如何选择,一切都不得而知。

临殷说嗯,接了她,目不斜视转身朝屋子的方向走去,淡淡:“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池鱼从这句话里感受出对大伯父的冷待,悄悄往后看了一眼:“哦!”

……

临殷不信任南清欢,

这也是他始终没有再去找过南清欢的理由之一。

不是信不过他的人品和能力,而是信不过他的性格。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焦娇,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南清欢略不同些,他的脾气性格极其自我,贪图享受。不像个长辈,反倒像一个才华横溢的贵家纨绔公子哥。当年就是他耽于饮酒作乐,疏忽了对临殷的保护,才会让邱平钻了空子。

外头一夜翻天覆地,他醉死在美人乡,仍然睡得正熟。

他不坏,也并非绝情,他只是不擅长做一个保护者,一个责任的承担者。

临殷吃过亏,并不想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

池鱼跟着临殷进屋,透过镂空的窗格,看着院外的南清欢怔愣一般在夜幕之中立了许久。

临殷将她拎回来,按在美人靠上,平静地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池鱼总觉得临殷这次出关之后哪里变了些,但她没有证据。

连忙高举双手,老实交代:“没说什么啊,他就是来找茬的!”

“哥哥可还记得上次咱们传音时,山外有人弹琴?那人连着好几日夜晚一直弹一直弹,把我给惹烦了,就想办法和他对着谈。喏,这不就把他给激出来了,叫我闭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这是。”不开心地撇撇嘴,“不过他是尊神,我不敢惹,就认怂了,应该没给哥哥惹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