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宫(第2/3页)

执笔的老太监领着画师刚到西厢房,门口的丫鬟便向他们福了福身子,弯腰将门框垂下的帘子卷了起来。

刚进门,那老太监闻着屋内烟熏缭绕,皱了皱眉头,他们陛下最讨厌这种熏香味,这位贵女怕是不成。他正打算领着画师走人,耳尖一动,听到屏风处传来一声柔弱的咳嗽,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去,目光不由得为之一怔。

屏风前的美人榻上卧了个身着粉色百褶撒花袄裙的姑娘,衣摆缝着几朵月白色的绢花。如云的乌发顺着纤细的肩头往下,发尾勾在盈盈一握的腰身上。眉如远黛,双瞳剪水,口如丹朱。尤其是抬手轻咳时,单薄的身子跟着一颤,如弱柳扶风,平白惹人怜爱。

那老太监也算是见过许多美人,有这般颜色的倒也瞧见过,可都没她这般病若西子的美感。他定神想了想,还是扯开一个笑容:“姑娘安好,老奴是九华殿的福禄,受太后之命为姑娘绘制画卷,不知姑娘可否移步?”

美人榻上的洛明蓁捂着心口,单手撑在身下,虚弱地开口:“移……移……”

那老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后跟着的宫女和小火者立马将洛明蓁扶了起来。她还低着头,唇瓣艰难地一张一合:“移你……”移你大爷。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扶着端坐了起来。

案台旁的画师专心为她绘画,她艰难地想动一动身子,可手臂被人牢牢地握着,她咬着牙坚持了半晌也没动弹分毫。

好不容易画完了,那老太监旁人将画轴收起,门口那个从广平候府带来的丫鬟靠近了他身旁,乖巧地弯腰行了个礼,笑道:“今日有劳公公了,一点茶钱,不成敬意。”

她将满满一袋子的银两递到了那老太监的面前,后者始终昂首挺胸,余光扫过那袋银子,微微一笑:“为陛下做事,乃是我等的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他边说着,边将那丫鬟手里的钱袋子给揣回了兜里。见他们还算会来事,又是侯府之家,这姑娘生得是这批美人里顶顶漂亮的一位,想来被陛下看中的机会也是极大的。他思量了一番,移步往前,对着洛明蓁轻声道:“奴才瞧着姑娘是个合眼缘的,只与您说道一二。”

他抬眼瞧了瞧桌上的熏香,意有所指地道,“陛下不喜熏香,这宫里规矩多,姑娘往后得多注意,以姑娘的姿容,想来定可承陛下欢心,姑娘尽可宽心。”

听着这老太监特意提醒她,洛明蓁双手撑在榻上,头也不抬地道:“我谢……谢你……”

那老太监眯眼一笑:“姑娘不必客气,奴才先行告退。”

洛明蓁磕磕巴巴半响,总算把完整的话吐了出来:“我谢……你全家啊。”

可身旁的老太监已经走远了。

洛明蓁无力地瘫倒在榻上,像是累得不轻。门口那丫鬟赶忙将门合上,原本一张笑脸瞬间冷漠了下来,瞧着洛明蓁那一脸挣扎的模样,她端坐在椅子上,一手吃着茶点,嗤笑了一声:“我说姑娘你也别折腾了,那软骨丸,就算是老虎吃了,七天之内也得变成猫。能嫁给陛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整这些矫情劲儿。”

她边说着,边嗑着瓜子,俨然一副将自己当做主子的模样。左右洛明蓁被下了药,连说话都费劲,回了候府,侯爷也不会放过她,那丫鬟自然就肆无忌惮。

洛明蓁在榻上半死不活地躺着,瞧着那嗑瓜子的丫鬟银杏,手指微抬,喘着气。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自个儿都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么一天。

不过她现下最担心的还是那个暴君,万一他不幸选了她,那该怎么办?

她喘了喘气,余光扫过桌案上摆着的熏香。她本想给衣服熏些味道,可转念一想,万一那暴君一个不高兴砍了她的脑袋就不妙了。虽说她之前在广平候面前撂了狠话,可真让她自己去作死,她还真没那决心。好死不如赖活着,先凑合着,能过一日算一日吧。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男人都爱美人,他若是真选了她,她就装作在他面前抽羊角风,或者故意扮个嘴歪眼斜,实在不行,就装结巴烦死他。

打定了主意,她也稍稍安心了一些。最好是没看中她,出宫的时候,她再找个机会逃了,万事大吉。

那软骨丸果真是效果甚佳,这会儿她浑身发酸,没有闲工夫再想七想八,直接倒头就睡。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银杏吃糕点的声音。

养心殿内,左右立着一字排开的宫人,手中端着净盆,臂上搭着帕子,未曾晃动分毫。

四下的角落里燃着长信宫灯,烛影投在墙壁上,照亮了朱红柱子上垂下的幡子。正中的龙榻上,明黄色幔帐垂下,时不时传出几声男子压抑地咳嗽声。

床头随侍的老太监弯腰问了一声:“陛下,可要传太医来?”

清冷的声音回应:“都出去,咳咳……都给朕出去。”

他话还未说完,人又咳嗽了起来。

正当那些随侍的宫人们不知所措时,门口有太监拖长尾音高喊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床榻里的咳嗽声停了一会儿。

养心殿的门大开,款款进来一个美貌妇人。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披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盘起的乌发间斜插着十二支金步摇,垂下的珠串随着她行路的动作轻晃。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始终仰着下巴,面无表情。若不是眼尾的细纹,任谁也瞧不出她是一个快近四十之人。

许是闻着一屋子的药味,她抬起帕子挡在鼻尖清了清嗓子。

龙榻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可是母后来了?”

太后不急不缓地行至龙榻旁,左右侍从为她撩开帐子,露出躺在榻上那人苍白的脸色。

她站在一旁,丹凤眼微眯,冷冷地扫过身旁的那些太监:“一群废物,让你们好生照顾陛下,就是如此照顾的么?”

殿内的宫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身子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半句话都不敢说。

太后拂袖,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缠绵病榻之中的萧则身上时,又缓和了一些:“我儿辛苦,身子可有好些?”

她始终眯眼笑着,手指顺着萧则的面颊拂过,温柔地替他拨开了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萧则虚弱地看着她:“有劳母后记挂,儿臣无事。”

太后抬了抬袖子,层层叠叠堆在榻上,她笑道:“如此甚好,你出宫一趟,都消瘦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还是得快些好起来才是。”

萧则点了点头:“母后说得对,儿臣会好生休养的。”

太后嘴角噙笑,从龙榻上起身:“待会儿我会让人送些画像与你,你若是瞧中哪个,便留下哪个伺候你。不早了,你先好生歇息,母后改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