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遇险

傍晚, 洛明蓁从裁缝铺出来,手里抱着刚扯的布匹。她又摸了摸腰上瘪瘪的钱袋子,空闲的一只手便颇为头疼地挠了挠面颊。

原想着六十两银子够她过日子的, 余下的几件金银首饰还能备着日后当嫁妆,她往日里也没有担忧过钱财之事。可自从家里多了个男人, 还真是花钱如流水,眨眼间连她嫁妆都赔进去了。

她两手拖着布匹, 仰头瞧着高墙上探出的杏子树, 不由得喟然长叹了一声。看来她得想办法找个赚钱的营生了, 在这么下去早晚坐吃山空。

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下意识地提了提快要滑落的布匹,愁眉苦脸地瞧着前头, 就在拐过巷子口,她忽地感觉后背冒起一阵疹子,还没等她回过头, 脖子一疼, 像是被人狠狠劈了一掌, 她当即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手里抱着的布匹无力地滑到地上, 滚进尘土里。墙头的杏子树仍旧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却仿佛没有人经过一般。

屋内,萧则端坐在椅子上, 桌面摆了几碟菜,却连热气也不冒了,冷掉的油星子凝在了盘子边缘,院外却迟迟没有传来推门声。

萧则压低了眉头,抬起眼皮瞧向了大门口, 只有兔子坐在屋檐下,两只耳朵摆来摆去,鸡舍里的母鸡“咯咯”地叫个不停。

不过是去趟裁缝铺,左右也才两里路,快两个时辰了还不回来。

多半是又与哪户人家串门去了。

他抿了抿唇,没再去管她,抬手执起搁在一旁的筷子,用帕子仔细擦过后便准备用膳。院子里的那些鸡又叫唤了起来,他夹菜的动作一顿,掀开眼皮时,才发现天色已然暗下来了。

她从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家。

萧则皱了皱眉。

这么大的镇子,又能出什么事?

他收回了目光,不想再去为她分心,可停在半空的指节却仍旧僵持着,迟迟没有下筷。他不悦地抿着唇,将手中筷子往托架上一压,起身披上外袍便往院外去了。

真是会给他惹麻烦。

因着怕洛明蓁只是去串门,他还是先去瞧了瞧左右的邻居家,可没有一户瞧见她的踪影。

也正是这时候,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袖袍下的手不自觉攥紧,转身便往着裁缝铺去。明明不过两里的路,他却没来由心神乱了几分。

他不知这乱的缘故,面上还是漠然地往前走着,直至拐过巷子口时,目光触及地上东倒西歪的布匹后,步子顿住了。

他弯下腰,伸出手捏住了地上熟悉的钱袋子。沉了沉眉眼,手指慢慢收紧。唯有碎发掩映下的眸光,隐隐带着压不住的戾气。

该死。

月上枝头,树林里安静地只剩下风声,蛰伏的乌鸦吱哇乱叫了起来,树影浮动,黑暗中踏出一双干净的靴子,踩碎了一地的落叶。

萧则抬起头,目光落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手指紧扣,放在唇前吹了个哨子。

夜幕中齐刷刷落下了数不清的黑影,纷纷隐在树后,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虎背腰圆的男人低着头,单膝跪在了萧则面前,身后那群影子也齐齐跪倒在地。

“陛下。”

那领头的男人恭敬地喊了一声,低下的头由始至终没有抬起来过。

树影下,萧则单手负在身后,压着宽大的袖袍,脊背绷直,薄唇抿出了一个瘆人的弧度。唯有阴冷的声音响起:“去找一个叫洛明蓁的女人。”

领头的男人自然知道洛明蓁就是他们陛下用来掩藏身份的那个幌子,当即应了一声:“是。”

他准备起身去寻人,可他刚刚站定,面前的人又道:“让所有影卫都去找。”

听到这个命令,那领头男人也迟疑了片刻,他低着头,还是犹豫地道:“陛下,若是我等倾巢而出,怕是会惊动……”

“朕不想再说第二遍。”萧则沉了沉眉眼,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而那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陛下不会养一群废物。

饶是隔着幽深的夜色,他那冷漠的目光却仍旧像一把阴寒的匕首,抵在人的脖颈上,让人毫不怀疑,会被他杀死。

那领头的男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他重重地跪在地上,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是。”

说罢,那领头男人带着那群黑衣人一同消失。四面只有乌鸦瘆人的叫声,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树下的萧则仍旧站在那里,惨白的月色映在他的侧脸,他略低下头,瞧着手里捏得紧紧的钱袋子,左脸上的暗红色花纹在一瞬间加深了颜色,鲜红得像是会淌下鲜血一般。

他收紧了手,唯有眉目间的寒霜越发厚重。

洛明蓁是被吵醒的。

耳边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像围了十几只苍蝇嗡嗡直叫,她烦躁地动了动身子,脖颈却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细微的烛火透过眯成缝隙的眼帘渗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眼前模糊一片,人影、烛火纠缠在一起。她想抬手挡一下视线,手完全动弹不得,她急忙吓得清醒了些,再挣扎时,才发现手腕上被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住。不仅如此,连脚踝也被绑在一块。

她立马睁大了眼,映入视线的是一间木屋,门窗紧闭,只有四角的柱子旁点了油灯。随着她意识的清醒,之前吵醒她的那些声音也明晰了起来。

她偏过头,身旁全是一群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手脚皆被粗绳子捆住,好几个人脖子上还带着赫然的掐痕,披头散发,像是被人殴打过一般。唯独脸蛋白净,不见任何伤口。

洛明蓁心里咯噔一下,从脚趾头开始发麻,若不是因着她常常缠着卫子瑜给她讲他办的那些案子,怕是她这会儿非吓死不可。

照这个情形,她定是被人半道给绑了,还同这些姑娘家扔到了一块。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脊背瞬间冒出了细密的疹子,冷得她差点打了个摆子。

完了完了,她完了。

卫子瑜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为了之前那桩采花贼的案子。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她还提心吊胆了一阵儿,后面风平浪静了,她也没再当回事。谁知那竟不是什么普通的采花贼,而是一个专门掳劫良家女子的山匪,让人误以为是采花贼,等衙门的人觉着他们的目标放在别的镇子去了,才趁其不备,折返回去将那些女子给掳走。

卫子瑜也没查清这些人的据点和那些姑娘的下落,现在看来,全是被关在这里。至于目的,多半就是卖到青楼小馆或者给哪个大户人家当小妾去,若是往深了想,还不知要拿她们去做些什么。

洛明蓁只觉得手脚冰凉,欲哭无泪。她不过是出门买两块布,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好撞上这群采花贼了?

她家里也只有一个傻小子,指不定现在都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或者以为她在哪儿串门。便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怕是只会一个人无头苍蝇地到处找她,压根不知道去报官。卫子瑜也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谁能发现她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