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天一夜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 饶是铁人也熬不住。

可是阿谣却熬住了。

她原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可是这一回,却是就这么不错眼地盯着榻上的男人, 似乎她这么一直看着他,他就能醒的更快些似的。

可是, 即便她那张娇媚昳丽的容颜染上疲态,眼下的青黑明显, 一双潋滟的小狐狸眼更是显出不少红色血丝。

眼睛那样红, 倒显得更像小狐狸了。

裴承翊昏过去的第二日傍晚时分, 月心来给阿谣送吃食的时候, 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声:

“小姐,咱们还不启程吗?公爷和夫人还在洛阳等着……”

她们原本计划好了昨日便要出发, 可是不曾想裴承翊的情形突然急转直下,阿谣这才耽搁了下来,如今已经是一天一夜过去。阿谣的行程原本是计划好的, 因为她这一趟是领了宫里差事来的, 回去自然是要去复命。

已经耽误了一天一夜, 如此以来, 竟是再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她看了一眼仍旧昏迷不醒, 甚至连醒来迹象也没有的裴承翊, 目光在他冷白的面容上停顿了许久,半晌, 才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站在一旁一脸为难的月心。

月心见到阿谣这神情,依稀觉得是有松动的迹象,便又继续劝道:

“小姐,太子爷回京也会提上日程, 都在洛阳城,抬头不见低头见,您想见太子爷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可是回京复命却耽误不得。”

月心说的没有错。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真的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是月心不知道的是,阿谣与裴承翊二人心照不宣,早已定好了一旦回京之后,便是见面不识,从此以后,只做两个陌路人。

到那个时候,恐怕就只有日日思君不见君了。

可是也真的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榻上的男人仍旧昏迷不醒。所以,阿谣自嘲地笑笑,大约他们是真的没有缘分,竟然连最好说几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顿了顿,终是应了月心的话,只说:

“告诉庞将军,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京。”

“奴婢知晓了,这就去知会庞将军。”

“嗯。”

“小姐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不如回去休息吧?左右太子殿下这里还有陈总管,小姐的身子可不能这般熬着。”

这一回,阿谣却没有应,反而说:

“我无妨。你待会知会外头一声,无事不要来打扰。”

“是。”

……

月心领命出门,屋子里终于又剩下阿谣和裴承翊两个人。

或者说,又剩下阿谣。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醒着。

阿谣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男子,许久许久,才极低地嗫嚅着:

“哥哥……”

声音很小。

恐怕只有她自己听得清。

顿了顿以后,她又唤了一声:

“哥哥。”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最亲昵的称呼,她许久不叫,一开口,都觉得生疏了许多。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当年初入东宫后园,情浓之时,他也曾抱她在膝头,工笔描眉,言笑晏晏。

怎么不过一两载的光景,全变了呢?

事到如今,前尘种种,呃不过化作阿谣一声低叹。

和一句略显无力的祝词。

“祝愿哥哥,前程似锦,一片荣光。”

那时她不管在世上哪一个角落,也会,与有荣焉。

目光全然放在年轻男人的面上,阿谣并未注意到,男人袖下半掩着的手轻轻动了动。

不过好似,还未全然苏醒。

阿谣只瞧见他昏迷着,只知道,不管她说多少话,他都听不见。

更回不了。

再开口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字斟句酌。

只是低低说:

“我要走了。我一定会信守你我的诺言,来日洛阳重逢,一定……见面不识,全当做从未相识过一场。”

她说着,便缓缓站起身。

下意识替他掖掖被角。大约是因为知道男人没醒着,那双娇媚的狐狸眼中,难得地显露出情意来。

很浓重,像是化不开的浓雾,叫人摸不透。

女子秀眉微蹙,俯着身,低头定定瞧着那人。

终是忍不住弯腰垂头,微凉的朱唇轻轻落在男人的唇上。

似乎被他唇上烫人的温度灼了一下,又似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阿谣浅尝辄止,只停留一瞬,便飞速移开唇瓣意欲起身离开。

可是还未等到她抬起头,下一瞬,只觉得后颈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人一搂,撑着床边的手臂也被那人的另一只手扯了一把,她一个不防,霎时间便跌到眼前人的胸膛上。

唯有她一双纤细的手臂隔在两人前胸之间。

紧接着,后颈上的力道又是一重,然后是唇上灼热温软的触感,胶缠索求。

不过男人似乎很有分寸。

在阿谣气恼之前,便终止了这个吻。

不过放开之后,又是毫不客气地在她唇上一琢。

动作似有些大。

衣裳带起的风吹得榻边的烛火一摇,一晃。

在黑暗中来飘转回荡。

阿谣被这登徒子一般的行径弄得六神无主,一张俏丽的脸憋的通红,良久才憋出一个“你”字。

谁知还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便被身.下男人一声低哑的哂笑给打断。

阿谣这才看向男人的脸。

一如往日冷白清俊,眉如刀锋,眼如辰星,整张俊颜棱角分明,处处都是冷峻。唯有那薄唇,却带点殷红。

唇色很红,下颌角边冷白的肌肤上还有一颗极浅的褐色小痣,若不仔细看大约瞧不出来。

不过这样近距离地看,却为他精雕细琢的冷峻容颜,添上几分人间烟火般的惑人感。

勾得人心旌摇曳。

阿谣看得入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醒了,醒了之后先是吻了她,而后又这么不加掩饰地笑出声。

叫她总觉得他方才的笑声,是在嘲笑。

她一时羞恼,脱口而出:

“笑什么?”

听她这样问,他似乎更觉得好笑。从喉间又逸出两声微哑的笑。

又低又轻,转瞬不见。

“这样笨。”

裴承翊似乎还没彻底情形,双眼半阖着,瞧着就没什么精神。不过气力倒不小,轻而易举就制辖住阿谣,令她动弹不得。

阿谣被他这样一说,更是眼见着要恼了。

不过还没等她发火,男人又故技重施,按着她的后颈,重重地吻上来。

这一回,却与方才的两回都不大一样。

那样略显病态的炽热气息带着侵.略的意味而来,转瞬之间,就将她的呼吸尽数夺去。

然后,便是无尽的索取。

知道阿谣一口气儿吸不上来,小脸涨红,软软趴在他胸膛上,裴承翊才终于“好心”地放开她。

他微抬起下颌,眼睛还半阖着,却是半张着打量阿谣,顿了顿,方用了散漫慵懒的语调,不无暧昧地哑声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