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青跨进裂缝之中,视线突然一暗。

苍凉的气息将她笼罩其中,沈青连忙稳住心神,这才没被这气息影响了灵台。

空气粘腻,还带着一股腥味儿,有点像长期泡在水中的水草根腐烂的味道,还有土腥气以及腐肉味,总之不好闻。

过了片刻,沈青慢慢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这里的暗不全是因为没有光线造成的,而是周围弥漫着灰色的雾气。透过灰色的薄雾,沈青静静的打量着这片裂缝后的空间。

目之所及一片平坦,没有树,也没有山,空间上方隐约透出朦胧的天光却不见月亮或者太阳的轮廓,天地界限模糊得似乎连成了一片。

沈青不知道是哪里,反正不会是姻缘碑所在的空间。

姻缘碑是神界之物,不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安家的。不过已经进来了,现在也没有回头路给她选择。

也不知道这些空间碎片之间是怎么联系的?她应该怎么出去?

沈青抿着唇,踏出一步,吱呀一声轻响。

脚下是一片草地,沁着水,她刚才踏出去的时候将草根里的水踩了出来,打湿了的鞋底,水的温度冰凉刺骨。

连她都觉得冰凉刺骨,这水有点问题。

想起白泽的叮嘱,沈青没再走动,而是垂下眸子凝神细听。

潺潺的水声若隐若现。这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沈青犹豫了片刻,抬脚往水声的地方走去。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湿草地,所过之处的景色一模一样,没有参照物,时间久了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移动过没有。若是心志不坚之人,恐怕很快就会被迷失了心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水声才渐渐清晰。透过朦胧的灰色雾气,沈青看到了一条河横在面前。

这条河并不宽,一个纵跃就能跳过去,可是沈青凝神看了看河对面,却没有动作。

河对的浓雾比其他地方要深许多,饶是她将灵力聚集于眼眸之中也无法看清雾气中的模样,但是她本能的不太愿意踏足那个地方。

横在眼前的这条河流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在昏暗的光线下反而极其的耀眼。河水中倒映着天光的景色。与苍凉荒芜的景色不同,那在雾气中不慎明亮的天幕到了河里反倒显出了隐约的轮廓,影影重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飞舞,景色一下鲜活起来,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沈青抬头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那河流,然后往后退了小半步。

似乎是不满沈青的退却,平静流淌的河水忽然打了旋,河水扑到了岸上。

沈青拧了拧眉,若不是刚才她往后退了小半步,这水估计就直接扑到她脚踝了。

这条河想偷袭她?

沈青眼底闪过一抹暗光,灵力聚集在手掌心中。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别说这只是一个三界崩塌后的碎片空间,就是以前神魔妖三界尚存的时候她也从没有怂过。

就在沈青打算给这小河一耳光的时候,河流尽头的浓雾之中缓缓出现了一支小船的轮廓。

乘着浓雾,逆流而来。

沈青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随着小船越来越近,沈青也终于看清了这条船的全貌,这是一条被河水冲刷得几乎快散架的破旧小木船,船头盘腿坐着一个人,青衣墨发,绑着发髻,不像是现代人打扮,对方低垂着头,身形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尊人形化石。

这地方居然还有人?

不对,这“人”身上并无生气。

就在沈青拧眉打量着这尊人形化石的时候,对方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看清这人的模样,沈青如遭雷击。

这人是……

“青青!”男人沉寂的眼眸咻的睁大。

这时,小船突然猛烈的摇晃了一下,飞溅起的河水打在了男人跨出船沿的小腿上,同时也打湿了男人的袍子,被打湿的袍子瞬间化成黑烟,男人犹如被烈油烫了脚背,闷哼了一声,回过了神。

惊喜表情慢慢收敛了回去。

“又是幻象……”这声低语,悲凉又落寞。

和充斥在这片空间里的苍凉如出一辙。

沈青只觉心尖一阵抽疼。

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舌尖一卷,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已经唤出了一个名字。

“……阿逸。”

尾音微微上卷,自然又亲昵。

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唤过千遍万遍,已经印在了她的灵魂里。

阿逸,那个曾在她的梦中和幻境中出现过的男人,她的爱侣。

听到这声轻唤,男人浑身一震。

“青青!真的是青青!”男人双手扒拉着船沿,眼里迸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我终于等到你了!哈哈……多久!久到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没想到、真的……这一次是真的……”

男热激动得语无伦次,嘴角带笑,眼低却浮现出湿润的泪光。

沈青将男人又哭又笑的激动表情尽收眼底,指尖微微收紧,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黄泉入口啊。”男人道:“顺这这条河往下,前面的尽头过去就是黄泉了。”

沈青看了一眼越来越靠近的小船:“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男人一瞬不瞬的看着沈青,似乎怕她突然消失一般,眼神专注的似乎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你忘了,我们曾经说好要白头到老的。”

随着男人的话落,空寂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人声,沈青下意识的朝那人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河里的倒影不知什么时候变了模样。

那是一间稍显冷清的居室,一清隽少年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缩在火炉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对着一块白玉捣腾。

旁边一个妇人拿着一件夹棉披风走过来替少年披上,看着少年冻得红肿的鼻尖和手指,叹了一口气:“阿逸你还是歇歇吧,这天越来越冷了当心冻坏了身子。听说上院的昨个儿寻来了一尊血玉珊瑚。你这白玉质地下乘,如何能比?”

“谁说我这貔貅像是要拿来送人的?”少年吹了一口气,将搓下来的碎屑吹掉,举着手里已经成型的白玉貔貅相高兴的对身边的妇人道:“阿娘你看,我快雕好了!我打算把这貔貅相放在书房里。都说神兽有灵,我才舍不得拿它去填老头子的库房呢,反正有大哥在我怎么做都不讨老头喜欢,至于他的寿礼到时候去多宝阁随便寻个物件就行了……”

画面一转,少年已经长成一挺拔男儿,面容俊美,手段狠辣,被主家扫地出门后白手起家,成了安城里连城主老爷都要卖几分薄面的富商。

传闻这富商酷爱貔貅相,前来拜访之人投其所好总是想方设法淘来名贵的貔貅饰品。玉雕金铸多不胜数,却无一个能取代最初那尊质地普通的白玉貔貅相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就连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万金的降香黄檀貔貅摆件也是被放在库房里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