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三(中)(第2/3页)

阮时意显然很不适应如今的她,细细打量片刻,柔声道:“我来只想瞅瞅你是否安好,想必大夫也劝你多修养。你为官时的住处已因‘殉职’被回收,在你作出决定之前,大可先在徐家静养,不必见外。”

静影暗淡眼眸陡然发亮。

“太夫人的意思是……我还能选择?”

阮时意明眸睨向门外,踌躇半晌,语气温软,夹带凝重。

“过去一年来,对你提出规范和要求,是为防止蛊毒解除不了,你将以徐少夫人的身份度日,不得已所出的下策。

“而今你已记起往事,若愿为徐家一员,自是皆大欢喜……但我们断然不会因你神志不清下被诱导,而约束你一辈子。

“晟儿他真心待你,我希望你俩成眷属;可同为女子,晓得这高墙宅院内的不自由。你有鸿鹄之志,我不会强留你。

“按理说,这番话,该由晟儿亲口道出。念在你俩兴许觉着尴尬,我便自作主张,告知你当初的约定,好让你安心住下。”

静影深知,眼前的年轻妇人虽不住府里,却是整个徐家的主心骨。

对方长期的关爱呵护,兼之言辞恳切,她盘算尽早搬离,此际难以宣诸于口。

“太夫人,静影感念徐家的救命与庇护之恩,日后定当报答。只是……我惯了独处,恐怕不宜再与大公子同住一室,恳请您另行安排住处。”

阮时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你名义上是晟儿的妻,若急急迁出徐府,定遭人非议,不如借养病为由搬回榴园?”

榴园处于徐府西南,离徐晟居所隔了一处暖阁和回廊,乃静影婚前所住。

作此安置,无损徐家颜面,也予以彼此足够空间,相当于各让一步。

静影郑重应允,又歉然道:“抱歉,我出手太狠,伤了您的长孙。”

“他一贯欠揍,你莫往心里去。”

阮时意虽疼惜徐晟,却不忍加重静影的愧意。

况且,从那家伙那支支吾吾、满脸绯红揣摹出绮丽之味,她是过来人,早明白二人当时的情况。

她好生劝慰静影一番,并对其为仆时得忠心维护而致谢。

中秋这一日,静影在周氏的协助下,低调迁回旧居。

她原想亲口对徐晟道个歉,可一想起那张脸,便不由自主记起连日的纵情。

他的体温、呼吸、濡湿、沉嗓……已萦绕她数月之久。

若非回想起旧事,说不准……他的身心将融为她的一部分。

最终,她打消探望之念,并替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他受伤了,不该打扰。

自问行事磊落,拿得起放得下,为何到了这一步,她忽而变成缩头乌龟?

首辅府中秋夜宴,徐赫伉俪、徐明裕夫妇及膝下儿女均携礼登门,唯徐大公子与少夫人夫妇双双缺席,热络气氛隐约透出无可言述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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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徐晟见面,是在节庆过后的第三日。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武服,只能从原有裙裳中挑选最素淡的。

翻找中,衣物中夹着两个未完成的绣囊。

无须多看,她已认出是自己前段时间所制。

针线活是最近半年才学,她那阵子为徐晟做香囊,做到第三个,才将就着送出去。

触摸青缎上歪歪斜斜的针法,她惶然失笑。

强势、冷静、孤僻如她,居然曾有全心全意讨好他人的时候,真不知该羞恼该惭愧。

静影换过银灰通袖衫和豆绿马面裙,现身于榴园外。

礼迎她的人皆向她颔首致意,依旧尊她“少夫人”。

她不好太过冷漠,遂对众人略微点头。

众所周知,她和徐晟成婚不到半年,徐家在拯救她、治疗她的时日里,确不曾待薄过她,尤其是徐晟。

就算当不成家人,起码不应伤害或折损。

沿长廊绕过翡玉轩和叠风阁,抵达徐晟所住的正三院,她屏退随行丫鬟,无声无息跨过垂花门。

院中空旷处,徐晟一袭浅灰袍子,右臂垂下,单单以左手提刀练习,动作猛烈,如像在宣泄。

刀刃激荡的劲风带起周遭落叶,片片翻飞,绕着他挺秀身姿。

小猫们骤见静影归来,纷纷从角落探头探脑,喵喵乱叫,让沉浸在招式演化中的徐晟一愣。

回身望向门口,他的目光在触及她苗条身影的一息间,似落满了细碎晴光,璀璨且温暖。

静影脚步不经意前挪半步,随即定住。

三只狸花猫先后欢蹦乱跳朝她靠近,她心莫名绵软,蹲下揉了揉它们的小脑袋。

“来看猫?”徐晟窘迫笑了笑,“您不在,它们夜里老是嗷嗷叫……对了,您头痛可有缓解?”

静影转移话题:“我到此,想和大公子商量点事儿。”

徐晟还刀入鞘,惴惴且拘谨搓手,如等待凌迟般紧张惶恐。

“请问……是何事?”

“要在这院子里谈?”

“啊……您里边请!”徐晟胡乱擦了把汗,往卧室方向走了两步,才转移至小偏厅。

小厅的许多装饰皆由静影闲来无事时亲手布置,让她既熟悉,又觉可笑的陌生。

她不着急落座,而是朝徐晟作揖:“徐内卫,谢你和家人鼎力相助,我欠你一条命,日后自当竭尽全力报答!”

徐晟慌忙撒手摇头:“何足挂齿?往日您曾屡次助我……”

静影扫向他僵硬的肩膀,语带愧疚:“中秋那天早上,是我鲁莽了。”

“我皮糙肉厚,还算经打,再说……是我唐突在先。”

徐晟话音刚落,脸颊与耳根霎时红透,抿住的唇角如有蜜意,如有委屈。

静影原本端肃的秀颜,因空气中酝酿的丝丝暧昧而发烫。

她甚至清晰记得,他初次吻她时,她狐疑问,亲来亲去是为什么;他那夜笑得温柔且苦涩,答道:“不为别的,只为……我倾心于你。”

那句软言如飘飞羽毛,穿过数月时光,轻晃着,落在她心上。

良久,她从狂热心跳中平复,庄容正色:“徐内卫……”

“您别喊我什么‘徐内卫’,也别叫‘大公子’,喊我阿晟好了。”

静影哪好意思采用如此亲热的称呼?干脆直言:“我想用回原先的身份回内廷司。”

“这不难办,我会请父亲出面,说明情况。”

“至于这门婚事……太夫人说过,如若我不情愿,可不作数,对吧?”

徐晟鼻子微抽,从牙缝中挤出涩音:“是,你要是讨厌我,我定还你自由。”

静影与他相识数载,亲眼见证他从一名骄纵富家子弟,逐渐转化为热血青年,总体印象尚可;而朝夕相处之际,他事事体贴入微,千依百顺,何厌之有?

“不是讨厌,”静影自觉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只不过……没考虑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