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3/4页)

堪比血色映天。

遗憾烟岚明灭如画、旭日光芒万丈,始终未能透进人心。

半山急奔马蹄声起,敲碎晨间清肃宁静。

不多时,数队人马疾行而至,为首的三名英俊青年,正是徐晟、蓝豫立和洪轩。

紧随其后是三家府兵,显然打算动用自己人扣押,送至官衙时可充作自首。

他们团团包围唯一的退路,神态肃然。

徐晟一跃下马,执礼相劝:“五舅公,晟儿奉命接您回城,还请配合,莫伤了情份。”

阮思彦长身玉立于险峻处,回首微笑,岿然不动,教众人微露迟疑。

山下云海腾起,随风如浪涌至。

转眼间,白茫茫一片漫过忘忧峰,咫尺难见。

徐晟等人警惕拔刀,躯体紧贴,在浓云中步步进逼,时刻防备阮思彦夺路而逃。

然则,他们如履薄冰、寸寸挪移至山边时,那处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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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一案,以“主谋畏罪堕崖、部下自相残杀”结案。

齐王夏浚躲不过盘查,因从犯之罪,削夺爵位与封地,贬为庶民,流放至海岛。

阮府查抄,另找出阮思彦在京城内外共有房宅三十多处,而其大批画作“遗失”。

赤月王贺若昭于西行途中拿下雁族女王扈云樨,计划联合赤月六大部族,出兵攻打雁族,将其并入赤月国。

消息一传出,雁族部分家族对扈云樨在位七十年间只求青春不老,耗尽一族力量找寻冰莲及服食者尤为不满,以扈氏毫无建树为由,另推明君。

免不了一场里争外斗。

秋澄立心先跟随父亲处理西境与北境的战事,为将来的储君之路垫下基石。

徐明初留在大宣京城,和娘家人团聚,只待丈夫和女儿得胜归来,好参加徐府小辈的喜宴。

姚廷玉经过秦大夫的精心调养,续好筋骨,外伤痊愈。

可惜一身高强武功,终不可复原。

遭到重大羞辱和挫折,原本不喜与人交往的他更为孤僻。

除徐赫夫妇、徐晟、蓝豫立、秦大夫偶尔能和他说上两句,其余人等,他一概不爱见。

徐家下人探听得知,衔云郡主名为出游,实为安胎。

据称她日益显孕肚,在数名医官的调理下,胎像尚算安稳。

其幽居于别院,服侍的唯剩贴身侍婢,再无乱七八糟的“美人”;闲来看书听琴,作画养花,回归出嫁前的皇家郡主怡然生活。

当阮时意苦心告知姚廷玉有关夏纤络的近况时,姚廷玉勾唇:“挺好。”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没想过回她身边?”

“我成废人了,只会拖累他人,何必惹她伤怀?让她只记住我原来的模样……冷酷、刚猛、无坚不摧,足矣。”

他颓然靠在廊下,因伤病而消瘦的身躯少了英武之气;脸额新添的几道浅伤疤,虽未毁去他的俊俏秀朗,却透出苍凉悲壮的意味。

日常完全能自理后,姚廷玉执意搬离首辅府,意欲远遁江湖。

徐赫等人自是放不下心,考虑到他生性好静,建议其搬进篱溪的宅子,先休养个一年半载,再下定论。

那处有两名忠厚朴实的老仆,可负责日常起居的打理。

徐赫更私下建议阿六多向姚廷玉请教武功,由他指点一二,可借此每日带上大犬前去探视,助他平复心情,振作精神。

在长孙与未来孙媳妇、哥们洪朗然的协助下,徐赫日渐清除体内毒性。

恰逢嘉元帝赐给他的府邸已修葺完毕,他没好意思再赖在长子家中,只得先乖乖带上阿六和狗迁至新居,照常回翰林画院当值。

傅元赟接任阮思彦的职位,徐赫则从”待诏“连跳两级,晋升为副指挥使。

似乎没人觉得不妥。

徐赫新官上任,常被皇帝抓去讲课、作画、修书、宴会……忙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乔迁后日日有达官贵人、名流富商登门拜访,乞赏墨宝,他烦不胜烦,恨不得如大毛二毛疯狂旋转。

阮时意逐渐解开关于阮思彦的心结,全情投入义善堂要务,加设武学、书画、工匠坊等不同方向的义学堂,并让寻常百姓家的子女获得学习机会。

在家则尽可能多陪伴儿孙,尤其是越加好动活泼的毛头。

她没来得及以祖母身份与孩子多相处,所幸,会有更多时日看着他长大成人。

“未婚夫妻”各忙各的,偶在大节宴会相聚,不见私会。

徐家子孙疑心徐赫是否如先前那般,时常于暗夜中潜入绣月居,与娇妻“深谈”至夜阑人静。

但巡逻府卫信誓旦旦宣称绝无此事,教大伙儿摸不着头脑。

不知不觉,秋尽冬来。

距婚期仅剩三日。

秋夜凉,长街静,一道暗影悄然翻进首辅府,驾轻就熟,直奔绣月居,由虚掩窗户跃入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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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灯烛融融,淡香四溢。

阮时意坐于案前,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一针一线给嫁衣补两朵花,表示她有份参与。

乍见一昂藏身影掠近相抱,她惊恐之下顺手拔下金丝缠莲嵌珠簪,以尖锐一头相对。

待瞧清来者发束白玉雕莲冠,淡青灰缎袍剪裁合体,鬓若刀裁,剑眉星眸,居然是她多日未见的“未婚夫”!

她瞋目啐道:“你好端端的,何以充作采花贼吓唬我?”

“你这位‘阮姑娘’明摆着是我的人,谁敢动你一分一毫?”徐赫既好笑又无奈,捻起发簪,替她小心插回发髻之上。

他因中毒、受伤、公务、杂事等缘由忙碌,压抑多日,细看她寝衣单薄,曲线毕现,瞬间能想象到白色糖衣内包裹的温软饴子,难免心痒垂涎。

念及数日后,她又将成他的妻,终可大大方方出双入对、昼夜不离,他收敛思欲,体贴为她加披一件外披。

“天气渐寒,莫要受凉。”

阮时意浅浅一笑:“你来得正好,我总算想通了……咱们的赌局,该作何定夺。”

徐赫好不容易从繁琐的宫宴中脱身,念着婚假只有短短九日,想挣得一刻是一刻,才故技重施,溜入妻子居所,好求片刻温存,尽诉衷情。

在此要紧关头,她突如其来重提“赌局”,令他莫名心虚。

诚然,自解决雁族一大难题、清剿地下城余党,他们各自面对大堆事务,从未静下心来好好聊一聊。

徐赫大致猜出,自认为“人之将死时”对洪朗然的嘱咐,被阮时意听去了。

至于听见哪几句,理解成什么,他不得而知。

他的妻,老过一回,不像年少时偶有撒娇或发脾气。

她比谁都能忍。许多事,如若她不明言,他不好多问。

二人一坐一立,静然相对,明明咫尺之隔,却似有无形屏障阻挡。

“三郎,”阮时意柔柔启唇,眼波隐含若即若离的戏谑,“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