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解开封印

青灯古寺,叶随风落。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安静,只听见脚边流水在水渠缓缓流过,身后杏树沙沙穿梭,静谧如斯。夏洸转动着轮椅,转向时邯:“大师修佛多久?”

时邯微微敛眼:“我出生时被弃在江河,师兄救我而起,带我入寺修行,我此生都在修佛。”

“那大师便是天生修佛之人。”夏洸微微一笑,“有人天生修佛,有人天生是魔,我与大师正好反一反。”

他如此直白毫无遮掩,让时邯微微一怔,他抬起眼帘望向夏洸,朝阳的金光映着他的脸,白璧无瑕。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容芳苓都留在了伽什寺。她要消化时玄留下来的阵法手札,又要通过这些手札悟到解开身上阵法的方法,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完成的。她选择留在伽什寺内,而夏洸则成了伽什寺的常驻香客,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大笔银两,添成香油钱捐入了寺中。

伽什寺非常安静,寺中的僧侣大多外出修行,只留一部分在寺中修炼,他每天所做的事就是护在容芳苓所参悟的房门外,看着远处天边的云层,卷而落罢,落罢又卷起。

容芳苓是妖丹体质,没有办法长期辟谷,所以寺庙里的僧人每天都会给她留下斋饭。寺庙的斋饭富含丰富的灵气,容芳苓每每吃上很大一碗,然后就继续一头栽进屋内继续研究起浩瀚庞大的阵法书卷。

有年纪小的小僧人每次从她房中端出空碗,总会抱怨一句:“这位仙子真的太会吃的,我们寺庙里的斋饭都要被她吃光了。”

夏洸此时便会推着轮椅过来,又从怀中掏出金锭子:“这些是香火钱,请小师父多为仙子做些斋饭吧。”

小僧人脸颊一红,哪里敢接金锭子,连忙端着空碗逃走了。

夏洸淡淡一笑,收回了手。

他转头看了看已被青藤覆盖得看不清模样的屋檐,算了算容芳苓在此地的时间,竟已有一年有余,她仍未参透阵法手札吗?也是,时玄用了毕生撰写下这些对阵法的感悟,又怎会是一年半载可以全部看完和参透的。

他扶着轮椅,转到了院子银杏树下,银杏树叶在空中缓缓飘落,一叶一树,仿佛随着他的动作再次流转时光。

春去秋来、秋走冬至、冬离春回、春回夏往……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待容芳苓终于从木屋里出来时,外面仿佛依旧没有变,夏洸还是坐在轮椅上,等着她,只是那送斋饭的小和尚换了一个新的小豆丁,颤颤巍巍的端着斋饭站在门外:“仙,仙子……你的饭。”

容芳苓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弯下腰看着发抖的小和尚:“怎么了,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抖成这样?”

“是,是师兄们说……寺里后院住着一个女妖怪……十几年来都没有走……要吃要喝的……如果不给你送饭,你就会吃人的。”小和尚可怜巴巴,眼中强撑着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十几年?”容芳苓怔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夏洸,夏洸微微一颔首:“你在伽什寺参悟了十四年。”

十四年……她缓缓抬起手,看了一眼手上的纹路,因为长期翻看书卷,她指腹上已经生出了茧子,而且手指也变得比从前更修长,纤细。十四年……所以她身上的十转虚煞丹药力早已消失,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重新归于原本凡人的容貌,不过在寺庙内的人看来,只是度过了光阴岁月,从少女成长了而已。

她转动了手腕,祭出那柄被祝华清下了阵法的寒月长尘剑:耗费了如此久的时光,倒是并未一无所获,她已破解了这个阵法的奥秘。

寒月长尘剑已经蒙了尘,容芳苓手指犹如弹奏古琴一般在寒月长尘剑上轻轻拨动了一阵,只见那十分繁琐的阵法竟如盛开的莲花一般轻轻松松便打开了,束缚在她灵脉上的铁链也顷刻被解开。

终于……解开了。

容芳苓看着自己重获新生的灵力,脸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端着斋饭的小和尚看愣了一下,忽然脑海响起师兄们的一句“那女妖怪会发光,当你见着她闪闪发亮,觉得十分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要吃你的时候了”,他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不顾手里的碗筷,扭头就跑。

容芳苓愣了一下,一头雾水……什么情况,这小和尚跑什么啊。

“恭喜,解开了阵法封印。”夏洸脸上挽起一丝温和笑容。

容芳苓点了点头,只有她自己更清楚,在这十四年里,她所得到的并非只是解开这个阵法而已,时玄所留下的阵法,几乎被她完全参透,并且她还悟出了不少更强大的阵法之术。

在修仙界,一个阵法大能往往可以与比自己高出许多阶的修仙者战斗,这是因为阵法占据的优势非常大,比修仙者本身的修为和灵力,都强大数倍,阵法可以直接转化自然界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一个修仙者身上的灵脉容量不能比拟的。

容芳苓将寒月长尘剑弃在地上,并直接用灵力击碎成粉末。粉末被风一吹,散开到了空中,如星尘碎末,逐渐消散。

远在太初山的祝华清,他盘膝在洞府的楼阁屋檐上,当寒月长尘剑消失的那一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风吹过他的衣袂,撩起衣衫下白皙如玉的肌肤,远处天边的云层翻滚波涛……他知道,容芳苓身上的阵法,已经被解开了。

他胸前那一道被她留下的伤痕,他一直没有用灵药修复,仿佛是像让自己记得那一日,她眼神中的冷漠,和刺入骨髓般的疼痛。

“掌门。”屋檐下,执法堂弟子已经前来,“三玄院门派外事长老已在前厅等候。”

这十几年时间里,他接任了太初山的掌门,将这个因为前掌门犯下罪孽后一蹶不振的门派,一点一点重新扶持起来。纵然太初山的荣光已不在,但门派依旧庞大,盘根错节的琐碎之事也纠缠不休。

他放置在膝上的手缓缓一握,但很快便松开:“好,我即可前去。”

那弟子得了令,便消失在了屋檐下。

伽什寺内,容芳苓准备前去向时邯道谢,毕竟如果不是他,她也无法参看时玄的手札,更无法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

庙中的和尚似乎都很怕她,只要她出现,他们便匆匆避开,甚至头也不敢抬。容芳苓好不容易问到了时邯的去处,便立刻沿着山路前往。

时邯在千壁山的花雨湖打坐,似乎这些年他每天都会去那儿。

容芳苓到时,看见时邯坐在湖边一块石壁上,他盘膝而坐,合着双眼,身上的佛珠佩在他身上,映着湖中水光,耀眼炫丽。湖水中,有一朵金莲随风摇曳,只是那金莲似乎沾染了凡间之气,顶端慢慢漾开了淡红的颜色,一直渗透整朵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