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马车很大,祁衡的一手撑在姜毓的耳边,一手抓着姜毓,将自己和姜毓桎梏进了一个逼仄的角落。

姜毓半截身子都让祁衡限制得动弹不得,抬起眼,祁衡的脸近在眼跟前。

“我要如何就如何,那王爷觉得,我现在心里想如何?”

祁衡看着姜毓的眼睛,带着几分压抑的贪婪与渴求,这么多天,姜毓还未这样正眼看着他好好说过话。

“我不知。”

就是不知该怎样抚平姜毓心中的怒气,怎样让姜毓变回以前那样,所以他才束手无策到欲之发狂。

“如此重诺,王爷却说得如此轻巧,王爷是不是以为我在无理取闹?是以索性一次许下重诺,好让我哑口无言?”

就好像对付一个想要两个铜板买糖葫芦的孩子,不堪其扰之后故意丢出了一锭金子,那大锭的金元宝突然到手,便能震住那个吵闹的孩子,让他霎时闭嘴。

而拿着这个大金锭的孩子也多半不敢拿出去换糖葫芦。

仿佛得到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并无此意,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我愿起誓。”

祁衡的眼里是真切,在姜毓的跟前,他绝没有虚以为蛇的那一套。

姜毓看着祁衡的眼睛,也看得真真切切,道:“那我眼下,就有一事要问王爷。”

“你说。”祁衡道。

姜毓挣开祁衡,打开一旁搁东西的小柜,祁衡的眼睛盯着姜毓,瞧见她从里面拿出了一顶孩子戴的虎头帽。

“这是上回该拿去善堂的,不甚落了一样在车上。王爷瞧着,这帽子做得好不好看?”

“好看。”

姜毓做的那些东西,他不止一次看到过,那针线功夫绝不输宫中的绣娘。

“我与王爷成亲已久,旁人也好,我母亲也好,不止一次问过我何时才能有子嗣,我总是含混其词,今日我也想来问一问王爷,王爷可曾想过子嗣一事?”

谈的是子嗣,可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眼下根本不是子嗣的问题,尚未圆房,何来子嗣?

“我……”

祁衡的眼底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推搪说姜毓的年岁太小,可或许是姜毓盯着她的眸光太过咄咄,那句惑人的假话哽在了喉间。

他想过吗?他每夜都陪着姜毓直到就寝之前,他怎么会没有想过索性今夜就留下来。

可是他不能,若是与姜毓留有子嗣,那样将来一旦有那一日,姜毓便无法独善其身。

人说斩草除根,王妃他可以写休书休离,让人误会他与姜毓无情无义,那么孩子呢?身为人母,叫姜毓如何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剪除?

他又怎么能忍心,再多一个人受到伤害?

祁衡说不出话,姜毓看着祁衡语塞的模样,唇角轻轻牵起,凉薄而讥诮,“王爷是不是又想说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和孩子将来不受伤害,所以索性就没有孩子?”

祁衡移开眼睛,不敢再看姜毓,低低道:“你若是完璧,将来离开的时候会更方便。”

完璧归赵,便是他写下的那封休书最好的佐证,甚至比他写十封措辞犀利的休书更加能证明一切。

而且,若是完璧,以后姜毓离开他之后,也更容易在别人的身边过得幸福。男人的那点心思,他没有更清楚的了。

姜毓冷笑着,“王爷想得如此周到,那不知如今还留着我这个王妃有什么用?不如早早让我离开不是更好?将来不管何事都沾不上我的边儿。可王爷你却偏偏还要留着我,莫非是为了好借肃国公府的势?”

“不是。”祁衡一口回绝,“我从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借势。”

“那是为了什么?”姜毓看着他,面上是假装淡淡的讥诮,眼底下却是小心翼翼的步步紧逼。

“是因为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祁衡脱口而出。有些话即便理智想要压抑,却仍旧按耐不住。

祁衡转过眼来重新看着姜毓,眸里幽深又深重,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想你离开。”

为什么想要她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想她离开?那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又偏偏仍旧隐晦着。

姜毓藏在袖中的手掌缓缓收起,贪心地想要逼问地更加清楚一点,思量间,马车的门上却忽然传来几声轻响。

薛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

“滚!”

祁衡朝外头冷斥,眼却不曾离开姜毓的面容,话已至此,能够说出口的,以为说不出口的都说了大半,他也想知道,姜毓会如何应对他?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事关朝廷大事,还请王爷亲自示下。”

薛阳的声音停了一下,却仍旧继续响起。祁衡听着,眸光动了一下,终于转开了眼去,上去开了半扇车门,却未有下车的意思,道:“说。”

薛阳道:“蒋茂新上的折子,果然还是让他们查到了封晏的头上。河堤修造之时封晏曾两次奉命巡查,竣工之时他也在那一行验收官员之内,原本他就很难推干净。现在蒋茂牵了头要追究他,依太子那里平日的作风,恐怕也要推他出来挡枪了。”

祁衡冷笑一声,道:“他也是罪有应得,他跟在祁渊身边这么多年,想必也清楚祁渊的作风。”

“只是就算清楚,以封晏之力怕也拗不过太子的势力,也只能硬扛下来了。届时罢官削爵不说,还要累及满门。”薛阳顿了顿,嗓音有些试探,“公主那里,恐怕……不太好受。”

“管她的死活做什么。”祁衡潜意识就便斥了一句,随后却默然了许久,才沉声道:“去把元杰叫过来。”

“王爷您……”薛阳的尾音微微扬起,带着几分震惊,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快去!”祁衡没有多言,转回身便看向了姜毓。

姜毓的眸光清冷,也直直地看着她。

“我有急事,怕是又有两日要忙。”祁衡道。

姜毓没有说话,她自然是听到了的。

“你再等我一等,等这件事儿完了,”祁衡勾唇笑了笑,“我接着跟你赔罪。”

语毕,祁衡转过身开了车门跳下马车,姜毓静默坐在车里,抬手撩开车窗的帘子,正午灿烂的阳光下,祁衡大步离去的背影挺拔颀长。

……

祁衡说去一两日,可实际却不止忙了一两日,那日听到祁衡他们提起封晏,姜毓难得派人出去打探了消息,知道封晏被沦陷进了那贪墨案里头,已让停了官职押进了大牢里。

封晏任职工部,令州修堤一事虽说不是由封晏亲自在场督造的,可事项的调配却都经由封晏来走,从桃花汛堤坝被冲塌,掀出这件贪污案子的时候,不仅令州河道衙门那些人要被梳洗一边,此案针对的更是太子一党。封晏所依附的党派和所在的位置,早早晚晚都会被都会被牵扯进去,只是程度的深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