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苏易紧追猛赶,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艘船就擦上了边儿。

此时赵彻和宋乐仪并肩而站, 立在船边,朝苏易瞧去。一身白衫的少年笑意吟吟地摇着折扇, 先是喊了一声子川兄,郡主殿下, 而后大步地跳上了两人所在船的船板。

留下身后锦衣姑娘独自一人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两艘船虽然离得近, 但随着湖波荡漾, 船身也随之轻轻晃荡。罗怡姝提着裙, 试探性地抬了抬脚, 还不等搭上令艘船的船边,一道浪涌了过来,她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好在身旁有人扶了一把, 罗怡姝才站稳。她抬了眼睛, 恨恨地看了苏易一眼儿, 最终没敢迈过去。

另艘船上, 若不是皁纱遮挡着神色,只怕此时赵彻的眼神儿就能将苏易千刀万剐。

苏易讪讪一笑, 机智的没与赵彻搭话, 而是合了手中折扇,朝宋乐仪彬彬有礼道:“岁初远远就瞧见郡主了,红罗飒纚,眼前一亮。这山山水水啊, 在郡主容光之下,尽成了陪衬,如今走近一瞧,更觉郡主容颜灼灼,佳人绝世。”

“……”

一听就是睁眼说瞎话,皁纱帷帽遮了她大半身躯,他能看出啥?黑漆朦胧的身形?

不过宋乐仪被苏易夸地心里舒坦,甜甜一笑:“多谢世子夸赞。”

隔着两层皁纱,赵彻淡瞥了宋乐仪一眼,被人随便夸夸就笑这样了?

苏易心里默默想着,还是姑娘家好哄。他轻咳一声,看向赵彻,挤眉弄眼间频繁示意他身后的锦衣姑娘,又颇为心虚地展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子川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岁初不请自来,叨扰两位了。”

言下之意,快留我叙旧啊!

赵彻也没看那锦衣姑娘,漆漆黑眸似要在苏易身上戳两个洞,虽然没寡薄至极地赶人走,但语气也低低不甚好:“知道叨扰还来啊?”

苏易直接无视了他语气,十分地自来熟:“子川,你这船华丽啊,可允我欣赏一番?”说着,他便大步往里走去。

走了没几步,苏易回头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姝儿表妹,豫王殿下盛情难却,十分抱歉啊,今日不能陪你游湖了。”

罗怡姝:“……”当她眼瞎还是耳聋?难道不是你上赶着凑上去的?

没了苏易身影的遮挡,另艘船上的锦衣姑娘完全露了出来,宋乐仪朝她多看了两眼。

不为别的,怪只怪刚才赵彻遥遥一眼,认出那是苏易表妹来了,想来以前没少见吧?宋乐仪的心思一下子敏锐起来,连着八百年前的记忆都翻了出来。

比如去年,还在明心堂上课的时候,赵彻提了一嘴:他听说罗府姑娘正在议亲,若是苏易喜欢,他可去请皇兄两人赐婚。

大概是这样一句话?

苏易的表妹,那不就是罗府的姑娘们吗?

宋乐仪想了想,同苏易议过亲的,应当是三姑娘罗怡姝。

说来苏易的确神奇之人,他尚未及冠之时,安国公与其夫人便早早为他张罗上了婚事。上辈子时先有罗怡姝,后有赵妙,还有另外一位贵女,结果三人全部结亲不成反结仇。

尤其甚是罗怡姝,安国公夫人甚至因为此事,连娘家罗府都不好意思回了。

以至于后来,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都不敢再为苏易相看姑娘了。燕京的王公大臣多如狗,勋贵世家间姻亲关系复杂,结仇一家,不亚于得罪好几家。坏了名声是小事,若是因此仇家遍地走,可是惨事。

有皁纱挡着,宋乐仪索性大胆地打量起来。往日宴席之上或许见过这位罗姑娘,不过两人没甚交情,她也从来没留意过。

细细打量下,虽然看不太清她的容貌,但也能看出五官周正,气度不俗。

难怪赵彻大老远就能认出她来。

宋乐仪心底哼了哼,他倒是好记性!

罗怡姝被苏易如此抹了面子,心底委屈极了,望着苏易离去的背影,指甲都快掐断了。她嗔着嗓音大喊了一句:“苏易!你若敢走!我就去告诉姑母!”

苏易听到了,却步伐不停,他俊秀的脸蛋上浮现冷笑,转身进了船舱。

见此,罗怡姝的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眼底含着泪,恨恨地瞪着苏易离去的背影。

这情况挺尴尬的,同为女子,宋乐仪倒是有些可怜罗怡姝了。不过可怜归可怜,她并不打算插手罗府与安国公府的事儿,于是勾了勾赵彻的手指,转身走了。

船内。

苏易一遍倒茶大口大口地喝着,一遍向赵彻吐着苦水,一会儿言父母严厉,一会儿言罗怡姝难缠,一会儿说到激动处,又言赵彻没良心,竟然见着他就跑。

不等赵彻言语怼人,宋乐仪先不乐意了,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说谁没良心?”我表哥要是没良心的话现在就把你踹下船好么!哪里还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苏易眨了眨潋滟的桃花艳,干笑两声:“我没良心,我没良心。”

赵彻连个眼神儿都没给苏易,只盯着宋乐仪的美艳的脸蛋,不显地扬唇笑了下。桌子的遮挡下,他捏了捏宋乐仪软和的小手,又伸手倒了一杯凉茶,推到她面前:“喝点凉茶。”

苏易:“……”他错了,他不该来,他刚才应该直接跳进湖里!

宋乐仪端起小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连着手背和手指尖上,都有不甚显眼的红痕。是方才被赵彻捏的,虽然力道不重,但耐不住她皮肤娇嫩。

苏易眼神儿好使,他默默吞咽了口唾沫,刚刚这俩在船舱里干什么了?

想起上次夷安郡主在端阳寿宴上,被赵彻弄得眼睛红肿,唇色潋滟,苏易默了又默,往日怎么没发现赵彻也这么浪呢?

在苏易的印象里,往日里插科打诨的时候,赵彻虽然会同他说上两句浑话,但真正面对姑娘的时候,就是个刀枪不入的玩意儿,心硬和一块石头似的。

在苏易诡异眼神儿的注视下,宋乐仪喝完了沁凉的茶水,不明所以地蹙眉,给他了一个“你莫不是病了”的眼神。又拿起了旁边的帷帽戴好,对俩人道:“我出去看看。”

等宋乐仪走了,赵彻不耐道:“你什么时候走?”

苏易试探:“晚上?”

赵彻扯着嘴角笑了笑,拔了一把刀:“岁初,你看我新得的这把刀锋利吗?”

苏易毫不迟疑:“送我上岸,马上走!”

*

太宁宫,揽月楼。

虞日州受成安帝邀请,在九月十五这天,来宫里赏月。

盛情之下他无法拒绝,只能应邀前来。九月末的夜里很凉,他本就身体虚弱,此时坐在这四面透风的高台,牙齿打颤。

他身边只有秋梓和一个小太监,成安帝连面都没露,迎着夜风与恍恍宫灯,分外凄凉。